1.情人也分享——

　　我想我也许是第五者、第六者，但反正不是第三者。

　　我知道在我之前，我有很多同路，在我之后，也一定不会少。我只是她们中的一个，
既不出众，也不特别，甚至出现的时间和场景，也不特别地恰到好处。但反正我来了。


　　对我来说，他的出现倒很及时。偏巧我正想导演一出行为爱情，他是个很好的合作者
。我试探过许多我认为比较合适的人选，但结果颇令我失望。这年代虽说张扬个性，但拿
爱情开玩笑的，却并不多见。他不会当真，因为他久经沙场，我窃喜。

　　所以，事情来的特别简单，我向他发出邀请，“请你做我二分之一情人？”他不解地
看我一眼，一脸茫然。他对这些现代派的名词既无知，又没一点兴趣。我懒得跟他解释，
只好说，“你不需要知道什么是二分之一情人，只需配合我的行为。”“好吧。”我们的
契约就这么签订下来。游戏的规则就是谁也不要用真心。

　　他忽然问，“什么时候游戏结束？”
　　我说，“第一种情况是，一方宣布无条件投降（这叫缴枪不杀，嘿嘿）；第二种情况
是，一死一伤（连游戏的主体都消失了，游戏还怎么继续啊，真是笨）；第三种情况比较
人道，双方都无意继续（也算是给彼此留些退路吧，说到这的时候，我忽然有点哀伤）。
”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于是，我会在陌生的环境中勾着他的肩，仿佛是对儿最地道的情人。我会在意想不到
的情景中，亲吻他的脸或唇，凡事偷着乐，越危险越刺激。没有想象中偷情的欢愉，一切
都在约定之中，这是行为爱情。我们知道真相，我们只是“看起来”好象情人。我却沉浸
在这游戏中不能自拔，简直妙到极点。

　　只是我知道，我连二分之一也得不到，我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同路们，在我们订下契
约的同时，便加入了这个游戏。我们在缠绵的时候，他会接电话。他说，“我修车呢，换
个电瓶，现在回不去，你自己吃饭吧。”有时候，他会这么说，“今天不行，我得送太太
上课，有时间再说吧。”

　　为了不听到同样令人伤心的谎话，我不打电话给他。我知道随时可以找到他，并且我
也随时需要听到或看到他，可是，我也知道电话那端，他从容的表情难以掩盖的尴尬。我
不愿意，既不愿意他那么为难，也不愿意他拿我当弱智女人。我虽不出众，却也聪明。


　　他手指上没有戒指，这使他的手看起来更具魅力，我不喜欢被一只戴着戒指的手抚摩
，那让我感到太大的压力。我想，他也许同样的原因才不戴戒指。太多需要被他爱抚的身
体，太多需要他陪伴的灵魂，他不想给她们压力。所以，他是慈悲的，对于女人，他是慷
慨的。

　　 就好象火车虽然安全，但也有脱轨的时候，我们的约定虽然完美，但过程有时候会失
控。事情若不由当事人*纵，或多或少会有些危险。我忽然不合时宜地提出，我想跟他做爱
。我被这个想法激动得兴奋异常，当然，不是做爱本身，而是这个创意。我倒想好好看看
，我的对手会怎样应对这个题目。然而他的答案出色，他说，“你不会当他们都是聋子吧
？”

　　在这里我需要交代一下当时的背景，我们几个人打牌到半夜，累了，就各自找能躺的
地方睡觉。就在这时候，我冒出这个想法。这就是行为爱情，一切都是虚拟。我可以放肆
地说，但不可以放肆地做。而这结果不错，既不极端又避免了危险。他很无辜，不是我不
想，事实上，我们是无法在众人面前做爱的，是吧。我也不会觉得没面子，不是他不想，
而是人好多，环境不允许。好笑的是，我们太熟悉对方，都知道对方的借口完美得出奇。
但我内心，并不盼望，无论做还是不做，我都没有意外。

　　而我所说的失控，并不指这个。有时候，约定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我并不
刻意，但下意识的行为往往会暴露内心。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他，我
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神，温情脉脉时常泛滥。

　　我不觉得痛苦，即使忍受一定的折磨。我经常会听到他接起电话，万分温柔地说，“
等我回去再说吧”又或者“现在不行，等我电话”。我不知道有多少更空荡的床等着他，
也不知道我到底得到几分之几。

　　然而，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快乐，每分每秒都是从别的女人手里偷来的，我有种胜利
的喜悦。然而，我也同情我的那些同路，他不是跟谁都有这样的约定，别用真心啊。

　　游戏还没结束，我却嗅到结束时苍凉的气味，象烟花散尽，满地纸屑。硫磺味，灰烬
味，空气的清冷味，我的发香，还有他转过身去时的寂寞味，夜空里星星漫射的白光味，
远处的冰河味，树梢残留的北风味，还有流星在大气层中穿过的燃烧味，他手套上的温暖
味，我僵住在冬季里的茫然味，还有围巾上的香味，靴子敲打在柏油路上离去时的决绝味
……

　　这种场景，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我的脑海，这种气味不住冲击我的嗅觉，然而，毕竟不
是现在。预知了分开的相守会太珍惜，预知了结局的出演最动情，我处于极度狂欢之中，
因为没有明天。即使挥霍吧，即使放纵吧，即使癫狂吧，我看透了自己的心。我并没有真
正的同路，我的路上，只有我在行走，他也不过是匆匆的过客。恍然间我已错过这一站，
我看见站台间，他和他的情人们向我挥手说再见。

　　我静静看着自己导演的剧情上演，嘴角泛着笑，脸上是两串泪，背景音乐响起，是玻
璃碎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