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记得三毛说：没有孩子的女人是特别受祝福的，养一个小人，
没有问题，为这份爱，担一生一世的心，担不起。
　　高中的时候，看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震惊得无以复加。那样一个
气质优雅瘦弱柔美的女子，竟会是今天满手老茧裂痕干得了所有重活的
母亲。我看看自己的手，在家里时候留下来的茧子已经褪去，想起妈妈
每次抚摸我的脸时的小心翼翼，生怕碰伤了我的样子，我惟有羞愧得低
下头去。
　　妈妈，你晕车晕得天昏地暗立足不稳，可却攒着假期不远千里来学
校看我，而我却由于种种原因一年半都没有回家，还写信跟你们说什么
“男儿立志出乡关”，你们唯一的女儿我也一样。
　　妈妈，因为那场文革，你只上了三年学，但后来父亲告诉我，你陪
我去南京考G，在考场外等我的时候，硬是依葫芦画瓢从我带来的书的
封面上学会了该怎么写“GRE”。
　　妈妈，寒假里回家，你说我长大了，该购置几件像样的衣服，可你
自己，无论我怎么劝说，这么多年，连一件羊毛衫都不肯为自己买。
　　妈妈，你跟我说，当你认同了外公给我起的这个名字之后，你就知
道我以后一定会走得很远，远得你无法企及的地方。你说，什么样对我
好就什么样吧，你们永远支持我的决定。
　　周佩红在《母亲这样的女人》里写道：“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认识
母亲：她是为我们而存在的，是属于我们的，属于父亲、婆婆、哥哥、
我，以及我们的下一代。我们，就是她活在世上的全部理由。在我们心
目中，这就是母亲的形象：一个终身的孝媳、贤妻、良母。”然而，正
是因了这个理由，因为母亲，我认识了真正的传统东方女子。所有的人
都说我眉眼长得像父亲，只有我自己觉得，妈妈，我越来越像你了，至
少，我希望是越来越像你。今天早上，在镜子里，我看见一个女子无声
而缓慢地一笑，我知道，妈妈，是你在笑，藉着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