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玻璃鱼

　　那一年我十四岁，他十七岁。他喜欢热带鱼，我喜欢他，所以喜欢鱼。
我买来热带鱼观赏的书，仔细地研究上面各种形状、颜色、性情的鱼儿，
跟着他跑遍北京各大鱼市，最终发展到家里面大大小小三四十口子，当然
我也下了血本——要知道买这些鱼和养活它们的本钱可以我每个月仅有的
一点零花钱。
　
　　那时的快乐是那么简单，每个周末可以和他谈论那些鱼儿，去逛鱼市，
去家里静静地看着鱼儿在不大的空间里面转圈，这便是幸福，很知足的快
乐。

　　那个冬天很冷，我们拿着从天桥鱼市精心挑选的箭鱼匆忙往家赶。可
刚过了三个红绿灯，放鱼的口袋便开始有冰渣。眼看着拿条神气漂亮的箭
鱼就那么耷拉着尾巴，快要翻肚皮了。他二话不说便放进了自己的棉衣里
层口袋。

　　到家的时候，他小心地递给我。鱼儿已经恢复了精神，而他的衣服却
从里往外洇湿了一大片。

　　我好感动，好像我是那条被他救活的鱼儿。

　　最后一次和他去鱼市，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姐姐，他们的脸上写
满了幸福。他向她介绍我——这是我很好的妹妹。我没有拒绝，虽然他从
来没有说过要做我的哥哥。我的脸上也全都是笑容，只是久久又久久地僵
在那里。

　　我趴在一个玻璃缸前，凝视着那些游动的生命。

　　“那是玻璃鱼，有七种颜色。所以叫七彩玻璃鱼。它的身体呈半透明，
你可以很清晰地看清楚它的骨架。喜欢吗？挑几条，我送给你吧。”

　　“蓝色。”我想着他，想到了蓝色。“我只要那条蓝色的。”

　　他们牵着手，送我回家。

　　他说：“要好好养这条玻璃鱼啊。”

　　我用力点点头，没有说下周再见。

　　我把那条蓝色的玻璃鱼放在我的鱼缸里面，可是两个星期后的早上，当
我起床的时候，却看到它浮在了水面，两侧美丽的蓝色纹带已经隐退了光泽，
它再也不会游动了。

　　我用孩子特有的方式埋葬了它——在楼下的土地上挖一个四方的小坑，
把它小心地放下，掩埋妥当后，还特意在土上种了一颗小草。　

　　那条鱼的死去让我难过了很久，我时常盯着空荡的鱼缸，想着它优雅高傲
的姿态还有身上那一抹晶莹的蓝色。

　　许多年以后，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测试——心里想一个人，用一种颜色表示，
他会是什么颜色？

　　他们告诉我：蓝色代表你深爱着他。

　　我想起了他，他是晶莹剔透的蓝色，淡淡的，已经变得模糊。只是那个时
候的小女孩，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一天一天过着快乐而简单的生活。时常的，
笑的很灿烂；偶尔的，哭的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