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现在铁路系统的所作所为，是一面镜子，正反映着现实中国××阶级的×
×和××。我是基本同意这个说法的。而且我也发现，在严重超员的普快车上挤一程，
也能一窥现在□□现实和民生心态，那形形色色或俗或雅的乘客是冥冥众生的一个缩影
啊！

　　在检票上车之前，就听到旁边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在谈论“如果上车遇到有人强占
你的座位不起来怎么办？”其中一个天真稚嫩，一个略显现实老道，其对话大意略曰：

　　 现实女：如果上车遇到有人强占你的座位不起来怎么办？

　　 天真女：我还没遇到这种人，对号入座嘛，你有票他没票，怎么会占着不起来？

　　 现实女：这种人多了，你没遇到罢了。他就是耍无赖不起来你咋办？

　　 天真女：跟他讲理……我有票为啥不让我坐？……

　　 现实女：流氓无赖哪跟你讲理啊？讲理了还能叫无赖吗？

　　 天真女：那就找火车乘务员赶他走。

　　 现实女：乘务员也不一定就管这事，管这事也不一定就能管得了，不顶用的。

　　 天真女：怎么能不管，不顶用……

　　 现实女：就算赶走了，他一会儿领几个满身纹身的彪形大汉过来揍你怎么办？

　　 天真女：啊……？哪会这样……？

　　 现实女：……

　　 这时，就开始检票了。且不说检票之管理不善效率低下，也不说有人翻越栏杆险象
环生，单说我挤上了车，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了上边天真女和现实女对话所说的事。我只
能说，我也是天真稚嫩的，以前没碰到过这种事。

　　车上拥挤不堪，比沙丁鱼罐头还严重吧，因为我连站都没地方站了，有时为了给那
些提大箱背小包的人让路，不得不手抓别人座位靠背斜弯着身子坚持几分钟，更别提我
的脚被踩了多少次了。胆小或劲小的人，都走不动了，卡在过道里进退不得，一脸焦急
和愁苦，而后边的人还是往前推拥；胆大而且劲大的人，就前倾着肩膀，见缝就挤，也
不管是别人的包还是别人的脚，只管踩只管蹬。一时间叫骂声哀叹声小孩子哭声声声入
耳，还有那些无聊的有座位的人，似乎幸灾乐祸似的，一个个都拿出山寨手机，把音效
喇叭开到最大，放着庸俗不堪的噪音。

　　就在此时，旁边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一个坐在车窗边五六十岁的老流氓在大吼谩
骂，两女一男三个学生在据理力争，只是声势弱了些，刚开始还左一个“老大爷”右一
个“老同志”。那个老头一脸不屑道：“我来时没人我就坐了，谁让你不早来？我就坐
了，我就没票，我就不起来，你能把我怎么着？”间或还夹杂着难听的脏话。那三个学
生被呛得说不出话，不知所措了。憋了半天说：“我们有票的，都是对号入座的……”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先消消气……你坐了就算了，算是我们让座给你，好好说话，你
怎么能骂人呢？……”最后也只是愤骂了几句“流氓”和“无赖”。这样的示弱露怯，
更让老流氓得意了。就像现实女说的，他要是讲理，还能耍流氓无赖吗？我身旁的一个
着军装的军人（后来听他说是连长）苦笑着评论：“也只有学生还有那耐性和他讲理，
要是我们，早揍到他身上了……”

　　我这时却想到，都说“流氓有文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如果有文化而不流氓的
人，遇到了流氓而没文化的人，怕是要吃亏的。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遇
到流氓，更说不清了。有文化而天真的人，总是以为道理该是怎么样的，现实就应该是
怎么样的，而现实却往往给他们幼稚的心灵以无情的打击，“应该是”和“确实是”并
非一一对应。要对付那些流氓而没文化的人，文化人也该学一些“流氓”吧，以其人之
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跟你讲道理了，你也就省省吧。看武侠小说中的有些侠士，“以
德报怨”，“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对奸恶之徒讲仁义道德，以致于中了埋伏、诡计
甚至伤亡惨重，还不忍对坏人发暗器，不忍背后突袭伤人，不忍多对一、群起而攻之，
不忍痛下杀手、还想道德感化……这些人往往要被奸人所害，而奸恶之徒也最喜欢和这
些人打交道了。扯远了，回归正题。

　　列车员经过了，三个学生就向列车员诉说。果然又像现实女预测的那样，列车员只
是随便说了“同志，这都是对号入座的……”云云之类的话，但老流氓并不买他的帐，
仍然不让座。列车员就不管了要走了，让三个学生自己去某某车厢找列车公安去。列车
员走后，老流氓怪三个学生多嘴，又发飙了：“你们叽歪什么？就不让你们坐。你再叽
歪！……”说着，似乎想动手的样子。三个学生又怯了……那老流氓又嚣张道：“不想
让我坐，谁也别想做。”就拿水瓶往座位上倒水，故意把座位都弄湿，而他就又坐在了
窗口小桌子上，一脸蛮横地看着三个学生。最后，列车公安来了，询问事因。那老流氓
这才有所收敛，没再大吼谩骂，不过又开始装傻了。他满脸委屈地说：“我有票，是别
的车厢的……我没听说过要对号入座，不知道有这回事，以为是随便坐的……现在这么
挤，我怎么去找我的座位？你带我去吧……”他就跟那个公安去找自己的座位了。

　　就这样，他没有得到丝毫惩戒，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悔恨。我敢肯定，他心里还很
得意，也敢肯定，下次遇到类似情况，他还会故技重施。

　　列车上的□□人呢？在他们周围几乎没有人站出来声援三个学生，声讨老流氓。大
部分是看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着山寨手机的音乐，看个热闹而已；一部分是
害怕麻烦，虽然心理上支持三个学生，但是并不想惹麻烦上身，只是在流氓走了之后安
慰学生几句，骂流氓几声。还有我呢？我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我离得有一点点远，车
上又挤得走不动……如果我他们身边呢？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办。原来我也是有点文化而
不流氓、稚嫩而又天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