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转载)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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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了剧情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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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春雨。垂柳。桃花。
  
  “公子,到了。”船头,是船家爽朗的声音。
  
   随着声音,许仙打着一把伞,从舱里钻出来。

   许仙是个温文尔雅得有点软弱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青布长衫,这布料青得像雨过后的
晴天。他打着一把油纸伞,淡黄的。
  
   这是个春天,一个临安城里充满了绮罗脂粉气的春天。许仙刚从城外上坟回来。

   雨斜斜,温柔如少女的眼波,许仙也似微醺。

  “相公。”

   一个更温柔的声音。许仙回头,却见两个女子站在一株垂柳下。

   断桥头的垂柳,浓密如烟,那两个纤弱的身影也如烟气中的两点。

  “相公,”那个穿青衣的小鬟道,“我们没带伞,相公是否可送我们一程?”

   许仙踌躇了。他不是临安城里太岁一流的人物,他很软弱也很无能,无能得连两个美
丽少女的恳求也要踌躇再三。

   当他看到那白衣的少女时,他不再踌躇了。

   因为他才十九岁。

  “敢问相公尊姓大名?”那小鬟看着给她们打伞,自己却被雨淋湿了的许仙,话里也
含着笑意。

  “我叫许仙,临安人氏。”

   那白衣的少女笑了,如春花,乍开时明艳不可方物。许仙只觉天地间一切都那么美好
,宁愿这路永远也走不完。

  “我叫小青,我家小姐叫……”

   许仙正竖起耳朵,想知道那白色衣衫的少女的名字,她却推了推小青。

  “唉。”他不为人觉察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再不能知道她的名字了。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前面,是保和堂的铺门了。
  
   许仙道:“我到了,进去坐坐吧。”他也有点感叹自己的勇气不知为什么一下
子大了这么许多。

   推开沉重的铺门,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出来。

  “许相公是开药铺的?”小青道。

  “唉,父母在日,保和堂也算一爿大字号。而今,家严家慈俱已见背,只剩我一个在
料理了。”

   她又把小青招呼过去,不知说些什么,又偷偷看了许仙两眼。许仙只觉心也在重重地
跳动。

  “许相公。”

   他从恍惚中惊醒,道:“是。”

   小青笑了:“许相公,我家小姐也是父母双亡,来投亲又没有找到。看相公是个老实
人,我家小姐愿以身相许。”

  “是么?”许仙背过身子,咬了咬手指。手指很疼,那么,不是梦了?他转过头,她
站在窗边,含羞带笑。

  “我家小姐叫白素贞。”

   许仙如同醉于美酒。

   如果这是个梦,那不要醒吧。他想。

   他走到门边,掩上门。

   门外,雨下得更温柔。
  
 

   红烛上滴下了一串串如琥珀般艳丽的烛泪,烛火也如一条小小的红色小蛇,不住地舞
动。
帐上,流苏微颤。

   没有贺客,没有酒席,只有在灵位前的一拜。

   许仙看着坐在床沿那披着盖头的人。

   醉吧,他想,是梦,就不要醒。

   他用秤杆挑起了盖头。

   白素贞淡淡地笑着,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柔嫩的腮上,飞上一抹羞红。

   烛火还在跳动,烛泪暗滴,烛芯结了个豆大的花,又“啪”一声裂了。


   在很远的地方,一头巨龟从深黑的岩窟中爬出。在一股黑烟中,化成了一个僧人。

   

   岁月荏苒,转眼,端午已至。

   许仙一手提着粽子和酒,一手提着一串螃蟹,兴冲冲地走进房来。

   保和堂的生意很好,白素贞和小青都很会打理,两个月里,店前店后都焕然一新,重
又有了几分昔日全盛时的光景了。何况,白素贞已经有了身孕,这个十九岁的少年想到了
自己即将成为父亲,就更为高兴。

   他走进门来,却只见白素贞坐在桌前缝一件小孩衣服。他放下粽子和酒,把螃蟹洗净
蒸上,道:“娘子,小青呢?”

   白素贞道:“她要上街去逛逛,我叫她出去了。相公,你还买了酒?”

   许仙笑了:“娘子,你也不要劳动了,有了身子,好好休息。待会儿,我们去西湖上
看赛龙舟。”

   白素贞淡淡一笑。

   许仙煮了粽子,又剥了只螃蟹,道:“娘子,蟹性寒,你少吃点,不要伤了身子。”


   白素贞接过蟹,嘴角,又浮出几丝笑纹。

   许仙斟了杯酒,道:“娘子,这杯酒你喝了吧。”

   白素贞面有难色,道:“相公,我自幼是不喝酒的。”

   许仙道:“不要紧,这是雄黄酒,杀五毒的,只喝一杯吧。”

   白素贞只得接过来,喝了一口,却说头晕,自去歇了。

   许仙拾掇好了,叫道:“娘子,快寒龙舟了,出去吧。”

   没人回答。他走进内室。

   刚跨进一步,便觉得有些异样。他撩起了帐,却见白素贞用被子蒙了头,正睡着。


   他笑了笑,把被子拉下一点。

   这时他觉得一切都完了。

   床上,不是他美丽的妻子,而是一条巨大的白蛇,盘在床上。

   他倒了下来。
   

   小青回来以后,已是深夜。
  
   她走进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叫醒了白素贞。

   灯点上了。照着一个死人,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

  “只有一个办法了。”白素贞道,“昆仑山上有还魂草。”

   小青惊慌了:“姐姐,南极仙翁的鹿僮我们不怕,可还有一个鹤僮是我们的克星,你
真要去么?”

   白素贞没说什么。

   她去了。
   
  
   许仙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温柔体贴的妻子,到了一座满是奇花异草的山上,去摘一棵草。

   突然,有人喊:“大胆!”有一个打扮得象个戏子的少年跳出来。

   于是他们比剑。

   他想不到他那温柔的小妻子居然会用剑,而那剑总也不离那少年头上。

   剑光闪过,少年头上束发的金环也被削断了。

   这时又来了个少年,打扮和前一个差不多,又来和他的妻子比剑。

   她输了。

   那少年把剑指着她,要她把那棵草放下。她不肯。

   放下吧。许仙听得自己在这么说。可是他却一动也动不了。

   这是一个白胡子的老人出现了。真像画上的南极仙翁。他想,好了,南极仙翁慈悲为
怀,一定没事的。

   他的妻子跪在老人身前,哭着说什么。

   说什么呢?他有点不愿意地想。因为听不到,也因为妻子有什么在瞒着自己。可见到
那老人还是点了点头,他的妻子走了。

   他松了口气。
   

   白素贞松了口气。

  “我看见你床上有一条大白蛇。”许仙第一句话就是这,“我以为你被蛇吃了。”


  “傻瓜,害得我累了半天。”

  “娘子,你不要紧吧?”

   许仙又把他做得那个梦告诉白素贞。

  “要是我会写戏,我一定写一出戏,说我的娘子为了救我去偷南极仙翁的仙草。对了
,名字就叫《盗仙草》。”

  “傻汉子,这只是个梦。”
   

   然而这个梦以后,许仙总是精神恍惚。

   他隐约悟到了什么,却不敢讲。

   一天,他站在柜后,听得一阵木鱼响。

   他看见一个虬髯老僧站在门外。

  “大师要化什么?”

  “不化金,不化银,不化白米,”这老僧道,“贫僧只想点醒你,你的娘子是条蛇。


  “胡说。”许仙真的有点生气,但也有点心虚,“你再胡说,我要报官了。”

  “哈哈,”老僧笑了,“真是痴人。如果有朝一□□想通了,就到镇江金山寺来找法
海和尚。”
   
   是蛇么?

   许仙想着。他倚在柜台外。他看见妻子在用戥子秤着药。左边有一袋雄黄。

   她秤好后,明明左边要近得多,她却从右边走出来。

  “相公,怎么啦?”她关切地看着他,让他知道自己有点失态。

  “没什么。”他想。然而,他的背上却流下了冷汗。

   连夜,他逃向金山寺。
  
 
   白素贞发现许仙不见了时,十分惊慌。

   她问了小青,可小青也不知道。

   隔壁说是一个和尚带走了,可另一个说不是和尚带走的,是许相公自己走了。不知为
什么他会抛下这么贤淑的妻子一个人走掉,真是罪过啊。他们这么说。

  “是法海。”

   白素贞看了看小青。她们知道,来的还是来了。
   

   金山寺在山上,地势很高。

   白素贞和小青来至寺门前,法海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故人别来无恙?”

   他笑得不像个得道高僧。

  “你修你的真,我做我的凡人,把我相公还给我。”

   法海笑:“他可是自己来的,不是我抓他的。”

   小青拔出了剑:“胡说,把我家相公放了。”

   法海只是笑:“不放。”

   于是水漫金山。水淹了三天三夜。

   法海用袈裟挡住了水,水流不进寺里。

   这时,天开了,有人从天上下来。

  “白素贞,你恣意妄为,再不把水退去,……”

   话没说完,但白素贞也知道下面是什么了。

   她哭。可是哭只是女人对付男人的武器,在天神面前是没有用了。她只得将水退去。
泪水涟涟,沾湿了衣袖。
   
  
   许仙回到家里,保和堂已经关了十几天的门了。

   他开了门,里面,到处都落满了灰尘。

   桌上,还放着小孩的鞋袜,以及尚未做好的小孩衣服。一只老鼠大模大样地喝着灯油


   可是那个人呢?那个曾经温柔地爱了他半年多的女人呢?

   许仙这才明白了什么叫悔恨。他的眼里,满是泪。
  
 
   秋天,秋已深。

   白堤上,无人。雨斜斜地打着落光了叶子的树。

   一个人走着,寂寞地。

   突然,从烟波里,一支小舟掠过水面,靠上了岸。

   他睁大了眼睛。

   两个人从船舱里走出来。

   雨斜斜。
  
 
   白素贞看了看小青:“没带伞么?”

   一把伞遮到她们头上。

   回头,却是许仙。

   淡淡地:“你还来做什么?”眼望着对山。雷峰塔在烟雨中,倒像一个清癯的老僧。


   许仙只觉心碎。她的容颜,已经憔悴了许多。

  “你还来做什么?我家小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真是猪狗不
如。”

   许仙流泪。他说不出什么话。

   走了一段,回头,却见他还呆呆站在断桥上。也不打伞。

  “小青,回去吧。”

  “姐姐,他这种人你还……”

   可还是回去了。


   保和堂又开张了。药好,主人又和气,生意还是很好。

   许仙发现自己确实很蠢,居然会怀疑起白素贞来。

   日子过得很快。

   这日,许仙正准备着红蛋,又听到门外响起了木鱼声。

  “愚哉,愚哉,你还被那蛇妖迷惑着么?”

  “法海大师,这事你不要管了。”

   法海大笑,又是一脸怒容,一脸正气:“斩妖除魔,出家人本份,我岂能不管。”


   他一把推开了许仙,闯进了内室。


   白素贞已将临盆,躺在床上。她看见法海闯进来,脸色都变了。

   法海从怀里摸出一只紫金钵盂。
 
   小青化成了一道青光,飞出窗去。

   紫金钵盂旋转着,升起来,罩住了床上的白素贞。

   她的身体扭屈,变形,成了一条蛇,被吸进盂内。

   法海大笑,拾起钵盂,走出门去。

   地上,只剩下一堆衣服。
  
 
   保和堂依然开着,只是不及以前好。

   许仙又成婚了。这次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门,宴席摆了几十桌,平平常常地过日
子。第二年,妻子生了个儿子。妻子虽然算不上漂亮,也不算难看,儿子肥头大耳的,倒
很可爱。日子算不上如何舒适,也不能说不如意。

   
   有时,许仙在西湖边看到那座雷峰塔。

   雷峰塔清癯如老僧。

   这时,他想起了以前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他娶了一个叫“白素贞”的少女。她爱他,温柔地对他,美得恍如理想。

   这时他就笑。
 
   因为他想,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女子呢?



2005/1/5 16:3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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