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代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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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kic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7/4/13 7:23:33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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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天,我回到了乡下,村里只有老人、妇女和孩子。这一天 阳光很好,一只黑狗在村口的大树下慵懒地打着盹。 我只是回来给过世的爷爷奶奶上坟的,在这里我看不到半点新年的气氛,阳 光下村落中零星的传来几声狗叫。人们意识不到这种跨世纪的转变会带来怎样的 变化,甚至只能在昏暗的灶台前麻木时间的流失。经济的萧条让我们背负不起太 多的希望,我们只能在缅怀中平淡的继续生活。 我一直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在漫长的历史里,是什么支撑着人类的生命进程。 在华中的乡村和小镇间,我看到的是物质上的贫穷和精神上的匮乏,大多数人们 都在为自己卑微的生活需要筋疲力尽的奔波,仿佛这里的人们总是为着一点点细 微的利益撕破本来就不太温和的面具,在考究或者污秽的外表下同样有颗自私的 心。 走在嘈杂的人群中,我感受到一种疲惫的□□风气,或许大家平淡了对美好 生活的向往,厌倦了在纷扰中的挣扎,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冰冷而虚伪。 二十世纪最后一个时刻,文明停滞在这片贫穷的土地上。九十年代,显然是 乡村经济发展的一个突出的时期,虽然开始人们的生活还比较困顿,但是人与人 之间感觉很亲近,那个时代的村镇喜气洋洋。然后是一场汹涌的打工浪潮,迅速 席卷了这片红土地,它不仅带来了相对的富足,还带来了现代文明的思维意识, 族居在这里的纯朴人们很快就适应了这样一种变化,于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踏 上了南下的路途。 然而,随着青年劳动力的流失,村镇的朝气渐渐暗淡下去,失掉了年轻人的 乡村在追逐淘金风暴的热潮中冷清下来。曾经历经过富足的乡民,他们已经不再 满足单纯农务的贫寒,于是一种小资情绪蔓延开来。 年轻人抵挡不住外面世界的□□,他们没有文化,缺乏教育,只知道不能甘 于贫穷,从事的都是纯粹的体力劳动。经济特区独有的劳动力管理体制让他们失 掉了在家乡的纯朴,失掉了他们土生土长的艰苦朴素,这是一种盲流。 大伯把拜祭的食物和准备好,用竹篮子装着,在篮子面上放上草纸,几褂鞭 炮,一把香木,拎着一壶酒,和我们出门了。村子的四周是林子,林子前面有一 条水渠,下午的阳光照在村前开阔的水田上,很安详。爷爷的坟就在林子的边上, 大伯把草纸压在坟上的石块下,插好香,点响了一褂爆竹,在爆竹的硝烟里,我 们虔诚地作揖,大伯举着篮子恭恭敬敬地鞠了几个躬,把过酒壶,将酒洒在坟头。 爷爷没有活到九十年代,在八十年代最后一个年头的某个晚上安静的离开人世, 那时我真的太小,还不懂得在爷爷棺前痛哭。 拜完了爷爷,然后是一些祖先。那是一个水田中的乱草堆,墓碑早已被荆棘 从淹没了。爸爸开始给我讲七大家的故事,我们近代的老祖宗生了七个儿子,就 是靠的这种力量,在地方上站住脚,发展出现在村落里的七大世家,我们家也是 其中的一员。爸爸的话语中充满一种自豪,一种久违的感怀。可是我们谁也不知 道这个坟是谁的,于是爸爸折了树枝,趴在草堆上清理杂乱无章的荆棘,大伯也 在一边帮忙。两个大人弄得满头是汗,爸爸的西服上也粘上了尘土和草屑。 望着认真的爸爸和大伯,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热流,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 情啊,大伯已经是满头白发,爸爸的两鬓也出现了岁月的痕迹,在这片厚实的土 地上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去刨根挖底的探寻自己祖先的姓名。墓碑终于可以看见了, 那个沉甸甸的名字刻在石碑上,年代久远,却十分清晰。 爸爸叫了一声,“原来这是道光二十四年立起来的”,道光二十四年,到现 在也应该有一百多年了吧,我注视着这块历经沧桑的墓碑,良久无语。 完事以后,我让爸爸和大伯先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我盘腿坐在田埂 上,拿出笔和本子,在西下温暖的阳光里,我握着笔,呆呆地望着乱草堆里地墓 碑。这个时候一阵柔和的风吹过,我闻到一种香,一种飘过历史的悠扬。 突然我明白了,那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在贫穷和失落的年代支撑我们的东 西,就在这个乱草堆上。多少年来,在困顿中我们没有失去希望,是因为我们掌 握着希望,这个希望,就是我们种族的生生不息。 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个瘦瘦的背着柴火的小男孩,穿着脏的土布衣服,慌 张的眼神。我看到他黝黑清亮的眸子,那里面闪烁着一种光芒,我想,那应该就 希望吧! 寒冰 2001.1.1于夕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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