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秒钟的感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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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mforever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6/12/15 10:24:42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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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爸一起出门的时候，人们总以为我们是爷孙俩。爸的头发早就花 白了，使他看上去不像是60岁，而像是更老。而我，20岁出头。 我宁愿认为爸的头发不是因为我而白的，那样会让我感到不安。爸自 己也说他20多岁的时候头发就白了。这个，在我，却是无从求证的。 我所能记得的，只是小学的时候，爸每天接送我上下学，骑着那辆比 我还古老的永久牌自行车。骑车从家到学校是二十分钟，到爸的单位是一 个多小时。而且还要过湘江大桥，很长的上坡。在接送孩子的多是爷爷奶 奶辈的人群中，爸一点也显不出来。 春天，总是下大的雨。冬天，总是刮很大的风。爸，每天带着我穿行 于城市之中，风雨无阻。我，有时候躲在爸那厚重的胶布雨衣下面，暗无 天日，但却总能感觉得到爸的体温。 小孩子都是很任性的。大人稍微不依他们，他们便会发脾气。而且总 是怪大人管得太宽了。 有时候，妈又说我不该什么什么了，我就顶上两句嘴。但我不是那种 顽抗到底的类型。我只是想像，连爸妈都这样无情的对我，我干脆跳楼自 杀算了。（小时候，怎么得来的自杀这个概念，我至今仍不得而知。）于 是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两眼盯着窗子。我家是住在五楼的。我就想像我就 怎样怎样的爬上窗子，怎样怎样的跳下去，然后怎样怎样的掉在地上。 不过，这一段我可不敢让我妈看到了，虽然我当时真是那么想的。她 要是看到了，会很难过的。 小学升初中的时候，我进了市里最好的中学，只比分数线多半分。为 了这，爸妈好不着急。好在我初中的成绩还算差强人意，而且还总能在家 长会上给爸妈长脸。 而且，也用不着爸每天接送我了。 而且，爸也接送不动了。爸老了。 我满心喜欢的骑着一辆崭新的车，虽然是女式的，而爸依然骑着他的 忠实的永久。（爸的永久现在还在骑，我的那辆车早就丢了。） 爸有时候一个人骑着车去上班都觉得累了，特别是在冬天，风很大的 时候，特别是在过大桥的时候。爸花在上班路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那 时的我，却顾不得这许多的。 初一，抑或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妈一次骑车去上班的时候，不小心 摔了一跤，把尾脊骨给摔伤了。从那以后，妈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完全好过。 初三的时候，因为我的原因，又患上了类风湿性关节炎。 妈每天都要吃很多的药。类风湿这种东西，现在还没有一种可以确保 治愈的药。于是妈就尝试着各种药，中草药，祖传秘方。听说有人痊愈过。 我依然是无忧无虑。爸妈从不在我面前讲这些。我虽然有时候无意间 会听说一些，但却并不是很在意。 小孩子总是乐天的。 或许是因为初中的时候我大病了一场，爸妈后来总是很大度地在满足 我的各种有理的或无理的要求。拼装模型，天文望远镜，电脑。这些东西 现在都不知道被我扔在哪个角落，蒙上厚厚的灰尘了。 爸总是跟我算帐，我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花了上万块钱了。在 我家，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记得高三毕业那年，正是法国世界杯。爸也是球迷。于是我跟爸讲好， 我只看阿根廷的比赛。 于是在高考前的十几天，爸在半夜三点把我叫起来看阿根廷对日本的 比赛。还好阿根廷没有进入决赛。不过我还记得曾经偷偷的看过中国和伊 朗的某一场比赛，那是在某一次月考的前夕。 高考时，我及其不想爸妈像众多的家长那样跑去学校陪考。只是我至 今仍然不得而知他们当时是不是还是偷偷地去了，只是不让我知道而已。 虽然在第二年高考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学校看了看。爸说的是，去 年没有看，今年补上。 爸高一的时候当兵去了，妈高三的时候下放去了。他们都没有参加过 高考。我们是同一所中学的“校友”。 等通知书的时候，爸妈仍然是担了不少了心。那年谣传科大的分巨高。 我倒是镇定，当时确实没有想过要复读啊或者其它的什么结果。还好只是 谣传。 爸妈都送我到了火车站，但都没有送我上火车。车开的一刹那，我甚 至差点忘了向爸妈挥手告别。他们在车窗外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 见。我不知道那时候他们有没有流泪。我没有。 后来，在大一的寒假，当妈又送我走时，我看到她在寒风中转过身去， 用袖子抹着脸…… 爸有时候是火爆脾气。我继承了爸的传统，有时候也是。 从前我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妈吵架。其实也不是吵架，就是 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大，然后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 后来我忽然意识到，在我这样跟妈说话的时候，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 心酸。因为当妈责备我而我觉得委屈的时候，我也体会得到。 于是，以后再跟妈起了争执，我总是提醒自己把声音放低一点，语气 放缓和一点。似乎连争执也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在家里呆的时 间本就不多。 但爸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妈高声地争执。妈就说爸向着我，因为他已经 很少跟我争执了。 慢慢的，开始关注爸妈的身体。这些不是我一贯所思考的东西。 隐约记得妈说过，有一种什么偏方可以治好类风湿的，只要2000多 块钱。我奇怪妈为什么不去试试，而只是吃一些药，扎一些针维持着。爸 却说，等你出国了，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就可以攒些钱来给你妈看 病了。而妈总说还好还好。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我不清楚妈的病可不可以等那么久。 我不知道爸妈是不是瞒着我关于妈的病的某些事情。 我不知道爸妈是不是还瞒着我关于其它的一些什么事情，关于我们家 里的经济状况，是不是如他们向我描述的那么好。 那年在邓论课上，年轻的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大堆的东西，什么赚 很多钱啊，找一个漂亮的老婆啊，环游世界啊，什么的，然后问大家如果 只能选择其中之一的话，会选择哪一个。 记得我当时的侃侃而谈是这样开始的，AA很好，BB也很好。但如果 只能选择一个的话，我会选陪家人渡过一个周末…… 大学里面，除了大一的新生，不是那么多的人给家里写信的。我一直 写到现在。我的信里总是各种见闻，或者标榜一下我已经长大了什么的， 最后形式化地问一下爸妈的身体。 爸妈的来信里面一成不变的三大主题：身体，伙食，学习。按重要性 排序。他们总是怕我吃得太少了，吃得太差了，虽然他们自己吃的好不到 哪去。后来，我甚至怀疑他们两个在家里是不是随便搞一点什么东西糊弄 一下自己的肚子就算了。 之所以写信，是因为我们家没有电话。爸妈甚至舍不得装一个电话， 而宁愿早上六点多钟冒着寒冷走很远去公用电话亭给我打那三折的长途 电话。（我们寝室的电话，只要是早上的，必定是我的。） 还好中国电信现在取消了三折这一条。 爸总是说，等我出国了，就装一个电话，这样打着方便。 从前在我眼里，一百块钱就是天文数字一般的多了。手里有五块钱， 那是很了不得的。 到了大学，自己手里的钱多了，钱就不那么算一回事了。于是，上上 网，给同学打打长途电话，几块钱十几块钱在我看来已经不算什么了。 跟家里打电话，是要打到隔壁人家的。唯一的不爽就是，爸妈总是舍 不得跟我多聊两句，有事就说事，没事就匆忙地挂掉。我有时候把给家里 打个电话当成多么大的一件事，似乎准备了很多的事情想跟爸妈说。但他 们总是在问完三大主题以后就说：“没什么事情了吧。那就挂了啊。”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节约钱，但多说两句话才几块钱啊。 直到有一次，爸妈用IC卡给我打电话，说完正事就挂了。在挂断之 前，我隐隐约约听到爸的声音：“好，才两块多钱……”然后妈“嗯”了 一声，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我就握着话筒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爸妈省下这一块两块钱的，还不都是为了我的吗。 有时候放假回家陪妈去买菜，看到妈为了一把白菜两毛一毛八的跟小 贩争来争去，那时我才突然发现，还不都是为了我的吗…… 爸从前是抽烟的，从我上了大学以后不抽了。为的是少一点开销。现 在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亲戚朋友们送过来的烟，又没有转送出去的，爸 才偶尔抽一点。 我知道，不抽烟对爸好。我也知道，爸不抽烟是为我好。我不知道的 是，一个人，抽了几十年的烟，一下子要戒掉是不是那么容易的。 …… 这学期忙着考G考托。因为准备G的缘故，买了一台二手的电脑。当 时没有跟爸妈讲，想先用着，用过了再卖掉。又或者就留下来用了。 然后打电话告诉家里。爸接的电话，听我说又买电脑了。开玩笑式的 说“不是用来玩游戏的吧”，“又是千把块钱吧”。我忙惴惴然的解释是 准备考G用的，考完就卖掉。并且不敢提起这学期的钱不够了。 事后又写了一封信回去，委屈的又解释了一通，说又惹爸生气了，说 考完G一定卖掉。 回信很快。 妈说，你爸哪里生气了。那只是开玩笑的而已，难道你看不出来？他 自然知道你现在是不会玩游戏的。 爸说，考G要用电脑就买来用嘛，是不是练练指法什么的。以后如果 联系出国的时候还有用的话，留着用就是了。买了电脑，钱不够了吧，我 们什么时候再寄过去…… 看到这些，我的心头只觉得一酸，手里握着那两张薄薄的信纸仿佛有 千斤重。我就势躺倒在床上，为的是不让已经在我眼眶里涌动的泪水流下 来。 我的老爸啊！ 你就那么信任你的儿子吗？你不知道他每个星期六晚上花四块钱去 上网去跟mm聊天吗？你和妈要磨破了多少的嘴皮才能从卖菜的小贩手里 赚回这四块钱。你不知道他有时候学得无聊了打游戏一打就是一个小时甚 至是一个晚上吗？ 就算你知道了，你相信吗？你心痛吗？ 你甚至不知道，电脑用来准备考G是看机经用的还是练指法用的。 你只是相信你的儿子。 我终于看完了信。 我快要不能思考了。 我每天在这里浑浑噩噩的搞了一些什么东西？？ 后来爸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一口咬定说这学期的钱够用了。爸说 了好几次，真的够用了吗？不够就说，我这就给你寄过去，从建行寄，寄 费不多的。 我一叠声地说，真的够了。 哪怕我明天就没有钱吃饭，也够了。怎么可能不够呢？ 我把这事告诉了beyond。 后来只要我再往电脑前一坐，想玩游戏，beyond就会说：“又在这 里玩游戏，你对得起你爸吗？”于是我就会乖乖的回去学习。是啊，我对 得起我爸吗？ 考G完了以后，这一招似乎也不灵了，beyond就会说：“又在这里 玩游戏，你爸为了你连烟都戒了。”于是我仍然会乖乖的回去学习。是啊， 我爸为了我连烟都戒了。 他老人家又不喝酒，就这么一点嗜好了。 BTW： 旁边有人在玩游戏。音箱里放的是动力火车迪克牛仔们的歌曲。我敲 着以上的这些文字。 上次看信的时候，我忍住了没有让眼泪流出来。这一次写这篇东西的 时候，我没有。（不好意思，大男人一个。还好刚才没人看见。）打字的 错误率出奇的高。不是因为打得快，我平时运指如飞，但现在都快记不得 键位了。 感动总是暂时的，就像我平时在考试和学业的压力下没有多少功夫来 想这些东西，就像我依然在每个周六晚上去QQ上跟mm聊天。 但我感动过。 我也不想说什么报答啊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有些东西是无从报答 的，有些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报答。 很早以前就想写这么一篇东西，因了爸的那封信，终于写了下来。但 是我不想爸妈看到，我不想他们难过。 我只想写给我自己看看，至多给那些现在的和曾经的儿子们女儿们看 看，如果他们（你们）看了过后也有一秒钟的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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