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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楚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6/12/14 19:49:58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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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要我还给你吗?我看不如我买条新的还给你,省得我洗了 ,你知道我一向不大会干这种洗洗刷刷的事。” “难道你还去苏州给我买吗?用不着你动手,你就那样拿回来给我 也没关系,我有办法洗干净。” 第二天早上我从洗衣机里拿出了那块白色的手帕,看到上面依旧还 有淡淡的血迹,粗看这块淡红色的血迹形状竟有点象一只展翅的蝴蝶。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平安夜,李钰吴伟约了我和玲儿四个人去淮海 路的MGM跳迪斯科。热闹非凡的节日我们几个人一瓶一瓶地狂饮喜力啤酒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大汗淋漓地跳着,在拥挤的人群中声嘶力竭地 喊着,做种种疯狂的姿势。我抱起玲儿在原地转圈,玲儿兴奋地尖叫着 搂住我的脖子亲我。那时我和吴伟都没有察觉到李钰的神情开始有点异 样。午夜从MGM出来坐车到了李钰的住处,我们开了冰箱拿出所有能吃的 东西,我和吴伟边喝酒边举着话筒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唧唧哇哇地吼着 BEYOND的老歌。忽然李钰问我会不会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玲儿说不会 吧这么老土的歌可乐也会唱。我说玲儿你这可是小瞧你男朋友了再土得 掉渣儿的歌我都会,不信你就洗好耳朵听着。我脸红脖子粗地清唱这首 歌,还象上春节联欢晚会似的声情并茂地边唱边用手势配合。等我唱完 李钰已经喝得神智不清翻倒在沙发上,剩下的三个人也都面红耳赤地说 着笑着。玲儿提醒我该走了,于是我们起身穿外套向吴伟告别。这时睡 梦中的李钰忽然双手朝空中挥了一下,紧紧地搂住身边的沙发垫子,用 一种近乎哀求的哭腔拖着长音说了一句话:不要离开我,可乐…… 这声痛苦的呼喊刹那间让三个人都回头怔住了,我感觉到脚下的地 都在剧烈摇动。李钰嘟嘟哝哝地又说了几句胡话侧身又睡着了。吴伟仿 佛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脸色发白惊愕地看看李钰又看看我,玲儿咬着嘴 唇泪光闪烁也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屋子里的空气都冻住了。这是谁都 意想不到的事情,我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和这难堪的场面,只是愣愣 地看着沙发上熟睡着的李钰。残余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的上衣领 口露着那条星座颈链。她浑然不知她的梦话已经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发 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一时都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年底玲儿和我在我们初次见面的避风塘茶坊平静地分手。她说我 现在的经济能力根本养不起她,或许这是真心话,或许只是借口,我已 经不愿深究无话可说。从茶坊里走出来我就决定下来过了春节办完事就 辞职,离开上海一个人去北方过新的生活。 圣诞节以后将近一个月和李钰没有联系,直到除夕夜她来了电话。 “可乐,我现在在我爸妈这里吃晚饭,吃完了就回去。你有空吗 ?来我这里好吗?我有话对你说。”她语气平静。 “可以在电话里说吗?”我问。 “见了面再说好吗?”她半晌说道。 我来到她住的那幢大楼时,她正手捧两个圆形的大烟花在楼底下 等我。她身边有几个小孩在放小鞭炮玩,几个大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放烟花和炮仗。你知道我 胆子小,不敢碰这些玩意儿。这是从我爸那里拿的,过年了我也想凑 个热闹。”她还是那笑嘻嘻的调皮模样。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去冒险,自己在旁边看热闹。”我也跟着 笑。 “你还是不是男人哪,这也叫冒险?你放心,要是出什么问题,我 照顾你一辈子。”刚说完她忽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似的神色不大自然, 转移视线看那些跑来跑去的顽皮的小孩。 我接过烟花和炮仗,点了烟在平地上一个个地放。我们站在一起 仰望着绚烂的烟火带着呼啸声在夜空中绽放。我们乘电梯上了楼立在 宽敞的窗口看除夕夜这变得五彩缤纷的城市,感受着新年来临的欣喜 和快乐。 “可乐,你快离开上海了对吗?”她问我。 “是啊,过了春节结了那宗案子就走。” “想好了?”她注视着我。 “想好了。” “对了,那块手帕你还没还我呢。很奇怪,用惯了手帕,就不喜 欢用纸巾了。你不还我,以后我买纸巾的钱可都得找你报销。” “东西倒是在我口袋里,只是我没把它洗干净。” “你能洗干净倒是怪事了。没关系,给我,我自己洗。”她微微 一笑。 她双手举着手帕对着夜空,咯咯笑着说:“你真是本事够大的, 怎么洗出一只蝴蝶来了。” “你快放那种强力洗衣粉里泡泡。” “干吗?我觉得挺好,最好这只蝴蝶永远都洗不掉。你不觉得这 样挺漂亮的吗?” “还说我会发神经,我看你也不怎么正常。”我拍拍她脑袋。 “可乐,你知道一个印第安的传说吗?”她抬头问我。 “什么传说?跟这手帕有关系吗?” 她点点头说:“以后再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不说就算了。对了,你们放几天假啊?” “我打算休长假。” “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我打算辞掉工作了。”她平静地说道。 “你是不是发高烧了?这么好的工作你给辞掉了?当初你是怎么 费劲千辛万苦才升到主管的位置的啊。你没那么高的薪水怎么付房租 买漂亮衣服啊?你怎么过你逍遥自在的白领生活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的眼睛都瞪大了。 “可乐,既然分手了我就不想再看见他了。”她泪光闪烁地看着我 说,“你不明白吗,可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如果一切能重头再来。” “你说什么哪,能重头再来吗?”我避开她的目光侧脸看窗外的烟火。 “为什么不能?” “你以为我们还是是单纯的少年吗?你以为我们过得还是那种简单 的生活吗?我们和这座城市一样,每天都在变。变现实了,变浮躁了, 变得不敢天真了。难道你一点也没发觉吗?怎么能重头再来,真的还有 纯真年代?难道可以为了感情而不去考虑衣食住行,难道真能傻到心甘 情愿去过穷日子。就算能够忍受一阵子,可是到最后还是会被生活逼上 绝路,到那时爱情的份量也抵不过一只奔驰车的轮胎,抵不过一沓花花 绿绿的钞票。”我神色激动地说。 “可乐……” “我不相信,小钰。我不相信这座每天上演着人间悲剧的城市, 这座人性丑恶的城市。我不相信狗苟蝇营的男人,我不相信爱慕虚荣 的女人,我不相信这物欲横流的城市能产生——真挚的爱情。所有的 感情,所有的美丽童话都会在金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你该清醒了 ,别天真了,我不会和任何一个上海女人长相厮守。从今以后我走我 的路,也希望你回到你原来的生活。”我大声地说。 “可乐……”她哭了,泪水夺眶而出。 我心慌意乱地摸裤袋里的打火机点手里的烟。她猛得扑入我的怀 里,浑身发抖搂着我嘤嘤地恸哭着。 “你早点睡吧,我得回去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慢慢 想,过几天你就会没事的。”我也搂住她拍拍她肩膀等她停下,“还 有句话想跟你说,无论我去了哪里,我都会跟你联系,至少我们还是 多年的朋友。” 过了很久她才忍住了眼泪,紧紧地抱了我一下然后松开手抬头看 着我说:“我都明白了。你走吧,可乐……,保重。” 正月初五的早上我和同事小张开着那辆墨绿色的老式北京吉普车 从局里出发,开出上海奔赴千里之外的江西。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我 们来到了江西省的宜春市,住进了这落后的小城市的一个公安局招待 所。在当地民警的协助下我们终于有了那个嫌疑犯的线索。这个丧心 病狂的江西人在上海用一把菜刀砍下了一个中年女人的脑袋,并把屋 里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这将是我参与办理的最后一件案子。 在招待所吃中饭的时候,小张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封信给我。 “这是什么?”我问。 “你的朋友托我给你的,说是到了这里再给你看。她好象比以 前瘦了好多,你们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直 接说吗,还写信?”小张问我。 我没回答他,打开信封展开了李钰的信。 “可乐,这是我第一次用原始的工具给你写信,大约也是最后 一次了。那晚你走了之后我独自坐了一整夜,想了很多。有些话现 在可以跟你说了。其实我早已没有资格奢望你能和我相守一生。 可乐,我已经怀孕了,他的孩子。今天我已经向公司递交了辞 职报告。我没有告诉他,过几天我就去医院。等身体恢复之后,我就 收拾好行李一个人去内蒙古玩。 从小在钢筋水泥的丛林和污浊的空气里长大,今天我忽然很想看看 草原,我想知道骑马在辽阔的大草原上驰骋是什么感觉。我想看看蓝天 白云呼吸清鲜的空气,这应该不算是什么天真的梦想吧。 我不带化妆品不带漂亮的衣服,不带手机不带笔记本电脑,但会 带上足够的钱,至少能保证我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然后我再回上海 开始新的生活,那时估计也见不到你了。 可乐,有个印第安民间传说,如果谁在行走的路上遇到一只蝴蝶 停留,就预示着有人将给他带来幸福的生活。如果每个人的生命中都 有这么一只蝴蝶,那么,你的蝴蝶它出现了吗? 我发现我生命中的蝴蝶了,原来它早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只是 我一直不曾察觉。可是我变了很多,不再是好姑娘,现在一切已经 太晚。我的蝴蝶它要飞走了,只留下了一块手帕。 可乐,有些话我很想告诉你。你知道吗,大傻瓜,很多事你都 猜错了。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愿意一辈子不买化妆品不买漂亮衣服, 我愿意和你去陌生的地方过穷日子,我愿意和你去热带雨林啃泥 巴馅饼。 你相信吗,我愿意! 或许现在说这个已经没多大意义,但不说出来我怕我会难过 一辈子。 可乐,很想再听你唱那首走了调的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这样红,红得好象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 这首歌会让我常想起你。 从今开始我们将各自漂流,面对不可知的未来。可乐,保重 。衷心祝愿你能早日找到那只能让你幸福的蝴蝶。你幸福,我也会很快乐。 因为,我爱你。” 看完了信,我就收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我发现我手里 的筷子突然不听使唤,总夹不住盆里的菜。 “我说你的眼睛怎么了,快别这样,大白天的。”小张放下筷 子拍我肩膀,点了烟递给我。 “小张,你身边带了多少钱?借给我行吗?”我们上了吉普车 后我问他。 “一千来块。你要派什么用场吗?” “去买样东西。”我用力地踩油门。 我们在镇上找到了最大的一家金店,我花了好长时间在耀眼的 柜台里挑了一枚漂亮的女式钻戒。这枚戒指几乎用掉了我们凑出来 的所有的钱。 “你这家伙,哈哈,浪子回头。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张大声笑着说。 “可乐,是你?”李钰接到我的电话仿佛刚从梦中醒来。 “我哪儿也不去了,小钰,”我对着手机喊,“办完公事,我 就回上海。让我做这孩子的爸爸吧。” “可乐……”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咱们不去泰国,也不去热带雨林。你想知道怎么在蓝天白 云之间飞吗?我带你上高山玩滑翔伞。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会的,可乐,我一定会等你回来……”她惊喜得快哭出声 来了。 下午我们跟随着带路的民警来到了宜春乡下的一座深山。走过 一条条泥泞的山路终于在树林里找到了那间破旧的房子,我们踹开 门冲进去的时候,院子里正在洗衣服的女人惊慌失措地尖叫。那个 肤色黝黑的粗壮男人一出现在里屋的门口,就扣动了手里□□的 扳机,一声巨响我的左胸口一热。小张几乎和我同时开了枪,他 顿时脑浆横飞仆倒在地。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左胸口不断涌出的鲜 血发愣,那女人抱着他男人的尸体悲痛欲绝号啕大哭。一只淡红 色的蝴蝶在眼前扑腾腾地乱飞,我扬手想抓住它却支撑不住摇摇 晃晃往后仰,小张扶住了我用手捂住我的胸口慌乱地大声地喊着 叫我坚持住。我知道自己不停地唤着一个名字,可是很快连自己 的声音都已经都听不清楚了。我用了最后的力气抖抖瑟瑟地掏出 沾了鲜血的戒指盒和那条星座挂链塞到小张手里,却来不及嘱咐 就被一种巨大的黑暗淹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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