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 蝶 by 子 矜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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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hai32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6/12/8 10:52:20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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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 蝶 作 者:子 矜 (一) 我与丹碧的这一层公寓, 位于纽约热闹的百老汇大街, 房租奇贵, 其实只得两间稍象样的 房间, 再加一间厨房, 一间浴室, 两个房间一模一样, 我与丹碧也无需挑选, 便一人住一 间. 纽约的公寓大多价美物廉, 能找到这一间, 我与丹碧已对上帝心存感激, 每当有人说 “感谢上帝!” 我们便低头 “阿门”, 以示诚意. 我的一天开始于从先钻进床底下找出闹钟看时间, 然后气急败坏地去淋浴, 最后火烧眉毛 地站在窗口用电吹风烘干头发. 我特特地把电吹风放在窗口, 只为了能一边遥望哥伦比亚 大学的校园, 徒然地希望能早一点知道人们都在做些什么. 一天已过去一半, 我却还不知 道发生什么事, 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失败者. 但总还是会一边自责 : “老天 , 为什么我才醒来, 别人却已在午休? 我在哥伦比亚大学念生物学博士. 对女孩子的青春来说, 如果还有比念一个硕士学位更糟 糕的, 就是念一个博士学位. 而我将成为一个恐怖的女生物学博士? 当我终于明白一个博 士学位并不真的能证明一个人的智商之后, 便像许多处于绝望当中的博士生一样, 人生唯 一的目的便是能够早一些毕业, 以结束这段开始得莫名其妙的博士生生涯. 我常常这样想 象与老板之间的对话: “古琪, 你的心思用到哪去了? 这一周毫无进展!” “可是, Dr. 达尔文, 我所想做的只不过是当一个通俗小说作家而已……” 丹碧是我的新室友. 她是个非常女人的女人, 追求她的队伍能从时代广场排到洛克菲勒中 心. 她又是个极能容人的, 有天使一样的脾气, 圣母一般的心肠. 好比对她的追随者之 一, 陈明岳. 此人在纽约大学里任讲师, 在我看来, 陈明岳是个不大正常的人: 他无论在 哪里用洗手间, 出门时手里总会捏着半截厕纸 ------ 他从不用手直接去开门的; 乘电梯 恨不能用脚去碰按钮. 在他眼中, 周遭是泥潭, 而别人都是毒物. 可是他自己一件毛衣穿 足一季; 常常把汤汁溅在我新换的桌布上而面不改色; 用完洗手间永远不把马桶回复原状 ; 敢请别人吃他盘中剩的甜点. 他是怎样当上大学讲师的? 他也许很博学多识, 我不得而 知. 只是我有时想象是他的学生, 看见他这样子从洗手间走出, 好奇地问: “Dr. 陈, 您手里捏着什么?” “啊, 孩子, 这只是一张手纸. 你知道, 多加小心一点总是不错的.” 可是每每陈明岳开车带丹碧与我出去吃饭时, 她总要惊叹: “小陈, 你真聪明, 这样复杂的路, 你也能记住.” 其实, 你也知道, 在纽约需要记得什么路! 曼哈顿的路大多垂直, 竖的叫做大道, 横的称 为大街. 每到这时我便要以手抚额, 心中默念耶稣基督. 丹碧自从知道我与上任男友分手, 就十分关切地劝我立即物色新人. ------ 她也许时常 分不清开车是应该向左还是向右, 于这些事上却很清醒. 可是听见“男友”二字, 我便会 犯神经性头痛, 无法思考, 只能敷衍了事. 她见我脑筋不灵, 常常怜惜地问我 :“要不要 我帮你找?” 我于是逗她: “得要生辰八字相配的人才算数. 此君需是某年某月某日生, 又是何血型. 家中不得有似 母夜叉的老母.” 说了几次, 她竟真的帮我找, 到处打听“有无某年某月某日生的朋友, 可以介绍给阿琪? ”众人知道这回事的, 只当我是花痴. 她于是又想到: “阿琪, 我把我新泽西的朋友介绍你认识如何? 此君高大英俊, 作咨询顾问.” 她自己又被咨询顾问大送玫瑰. 女人就是这样, 优越感永远来自男性. 此间伊春风得意, 不自觉地炫耀. 话说丹碧的纽约仰慕者陈明岳. 这位大学讲师有个朋友叫胡南城, 俩人一起念的大学, 又 在同一个研究所念的研究生, 再熟悉不过的. 胡南城此时换了工作来纽约, 在一家电脑公 司作软件工程师, 由于初来纽约, 没有什么朋友, 只是跟着陈明岳四处走动. 丹碧一片好 意, 见他亦无女友, 自然要将之往我头上招呼, 从此总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又安排见 面的场合. 起初只是一起去朋友处, 渐渐将之与陈明岳一起请到家里来吃晚餐. 我们的公寓, 只是小小的一套, 我与丹碧相处得舒服愉快, 白天房门从来不关. 丹碧请他 们来吃饭, 我若回家得比他们稍晚, 她会用心良苦地帮我叠被铺床, 藏起内衣. 胡南城在 此间倒并不很傻, 大抵知道自己机会是不多的, 于是很懂得把握, 饭桌上时时把话题转向 我. 丹碧看我并无愤怒, 见到胡南城居然也会点头打招呼, 便当我是默认, 言谈之中开始 有 “胡南城这个人, 模样是怪了些, 人是极好的”之类的句子, 好似我已嫁与他了一般. 我无法当着丹碧指出她的这层隐意, 亦不能在胡南城来我家作客时把他赶走, 便只有苦笑 . 我固然是才与前男友分手, 究竟也没落到来者不拒的地步 ------ 何况我前一次恋爱谈 得心神俱疲, 现下只想好好休息. 再者此君不但长像怪异, 一张嘴更是胡言乱语, 动辄要 以极端观点来哗众取宠一番. 与人交谈的唯一方式是辩论, 连小到哪家餐厅比较好这种话 题都不放过: “ What? 香格里拉? God! 你怎么会喜欢香格里拉? Come on!” 问他香格里拉怎样不好, 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会不厌其烦地说: “ 香格里拉不好! 香格里拉不好!”------ 一个典型的觉得被世界辜负的人. 我与他说过几句话, 深觉其可怜, 便不忍心说出重话来. 谁知道这个人还有妄想症, 大抵 觉得自己之所以不为世人理解, 是他太聪明之故, 又见我对他那样客气, 便认定我能够慧 眼识英雄, 把我当成他的知己. 认识不到几个月, 他已自发自动地以我男朋友身份自居, 人前人后语无伦次地对我品头论脚: “阿琪怎么那样胖! ”等到别人忙不迭地说: “ 没 有没有, 阿琪身材多么好, 怎么会胖.” 他又说: “ 我喜欢丰满.” 藉此来暗示他与我 关系暧昧. 又比如某次吃饭, 在座女性大多为他的同龄人, 也即比我年长至少五, 六岁. 他这样语破天惊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 我吃菜就爱吃嫩的, 就好象对人一样, 喜欢年轻的!” 我很害怕因为他的原因把朋友得罪得精光, 无计可施, 只好躲起来, 他却紧追不舍: “ 阿琪, 昨天的party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不来?” 我越躲得远, 他越是热情. 丹碧很是为难, 帮哪边都不是, 只得冷眼旁观. 渐渐地胡南城 装起疯来, 有事没事地拍拍我的肩膀, 拽拽我的胳膊, 过马路时总要佯装我是无知孩童, 作势要来搂我, 好似没有他我倒要被撞死了 ------- 真是谢谢他, 我竟不知道自己白活 了这许多年, 连马路也不会过了! 丹碧眼见胡南城对我这样殷勤, 我又和胡南城说了几句 话, 多打了两个招呼, 无端地兴奋起来, 一再追问我: “阿琪, 你真要和他好? 你真决定了?” 吓得我尖叫着说不. 两个人内外夹击, 我再也无法忍受, 反而希望胡南城早一些言明, 我 好尽早拒绝. 等到我圣诞节从欧洲休假回来, 胡南城终于夹着一束玫瑰去机场接我, 途中 他跟我讨论做饭的问题: “丹碧真是贤慧能干, 烧出来的菜是一流的. 将来谁把她娶了去,才是前世修到的口福呢 .” 这倒是不假, 从丹碧搬来后, 晚饭都是她做的. 别看她那样时髦, 却是个爱厨房的女人, 别人赞她的菜好吃, 她比别人夸她美还高兴. 他又接着问我: “你爱不爱做菜?” 我据实 以答: “我是最不爱做的. 要我每天花几个小时在厨房, 好似要了我的命. 我是情愿去啃面包加 cheese的.” 他似乎并不愿相信我的回答, 哑着声问我 “那你愿不愿给我做饭?”突然激动地来抓我的 手. 我才刚给过他完全负面的回答, 并不期望他讲出这样一句莫名的话来, 更没提防他会 来抓我的手, 顿时汗毛直立, 只恨不得立刻推开车门当街跳下去. 到得我家, 我不欲让他 上楼, 他突然说: “阿琪, 我肚子不适, 需要用洗手间.” 遇到这种人, 我真的黔驴技穷, 再也无法可施. 从洗手间走出来, 他竟然还要来拉我的手. 我怒极反笑, 退后一步, 递给他止泄药, 他又 开始胡言乱语: “我从不吃药. 这些药对我全没有用.” 我气得把药丢下, 对他说: “随便你吃不吃. 只是我坐了7个小时飞机, 此时夜也深了, 你也该回去了.” 他突然开始耍赖, 眯起眼睛来笑: “我不走行不行? 我就留在这, 我不走.” 我正色道: “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赖在一个女生家不走, 是什么道理. 你我虽有交情, 还不至此. 我 见你是陈明岳和丹碧的朋友, 所以对你客气. 你若是一定不肯走, 我也只得打电话报警. ” 他丝毫不明白, 继续讨价还价: “至少要给我一个拥抱.” 我此时方才意识到, 这个人之所以这样怪, 完全是脑子有毛病. 他只生活在他自己想象的 空间中, 对真实的世界完全搞不清楚也不愿搞清状况, 好比我对他的态度已经这样明确, 他大抵还是觉得自己对我极富吸引力. 今天我收了他一束玫瑰花, 他就觉得大事已定. 若 是我今天给他一个拥抱, 他一定会再要一个吻, 若我再给他一个吻, 他一定迫不及待地要 拉我上床了. 我抓起电话, 恶狠狠地对他说: “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 但你也知道我对你完全没感觉. 你若再要胡 搅蛮缠, 我立刻就拨911. 你也不是很年轻了, 不至于什么都不会想, 却怎么做事不考虑 后果?” 他终于明白过来, 仿佛受到极大的伤害, 连声怪叫: “What? 你真的打算报警? God! ????! ????!” 丹碧见我和胡南城闹僵, 跑来圆场: “南城这人就是这个脾气!”语气酷似他老妈. “阿 琪你别生他的气, 他只是喜欢你. 我叫他给你赔礼道歉.” 胡南城果然打电话来道歉: “我不知道你会那样反感, 我只当你是喜欢的.” 男人的问题就在于, 他们永远把自己看成是白马王子, 抑或希望自己是. 他和你第一次见 面, 就恨不能敲钉转角地定下关系, 第二次见面已经在幻想得到性服务了. 每个人都认为 自己英勇威猛, 会被所有女人奉为性超人 ------ 我只想把电话摔到他脸上去. 丹碧则是永远有话说的: “阿琪, 你这也看不上, 那也看不上, 终究要怎样. 你同学里也 没有合适的人. 如今南城对你一片诚意, 他又是个会照顾人的人. 你一个人在纽约也孤单 得很, 现在哪个女孩没几个后备军的! 只你还这样刻板. 没人用枪逼着你跟他过一辈子, 不过打发得一时是一时了.” 由此可见女人还是可怜的. 女人的可怜之处在于她们的价值折射于男人的目光. 世间万物 , 女人在心底最在乎的其实只是男人. 男人欣赏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好比我与男友分手, 朋友安慰我, 甚至有我十年前的同学打电话给我: “你知道吗, 我们班当时有某某某是暗恋你的.” 我起先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分分合合原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他们却是好心, 十 分地担心我会妄自菲薄, 失去自信心, 忙不及地提醒我: 看, 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的 . 为了答谢他们的好意, 我不得不在接下来的时间自暴私生活, 但凡有如是关怀电话进来 , 我便要汇报近来进展如何, 又与何人来往. 只是我也为难, 若迟迟没有新男主角出现, 恐怕他们会担心我对前任男友旧情未渝, 直要为之守活寡; 若是一时有了, 他们又难免要 说: “早知也不必担心. 她哪里是个会寂寞的人.”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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