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海来看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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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敲打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6/4/29 10:49:10    编 辑   


七.   
  
  就是这样,那晚,我和倩认识,她跟随我回家,在我的看飞机的房间里呆了一夜,第 
二天穿着我的厚毛衣不告而别,只是留下了她的一个传呼号,纸上留了几个清清秀秀的字 
,得体地感谢我,说以后再谈。   

  通过小锋,想到倩,我的意思没有别的,既然倩现在想寻找一个可以给她很多钱的人 
,那天酒醉之后她对我说过她想通了自己要活得好一点只有自己先有很多钱,然后再改邪 
归正,好好地做生意或者做一个好男人老实男人即使很穷的男人的老婆。  
  
  那样,那个男人可能会对她好一点。   

  现在带着大把美金回来又正好想大肆挥霍的小锋不正好可以发发余热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脸正好对着镜子,我脸上的皮肤看上去像在冰箱里冻过一样, 
显得干脆紧绷发亮,这是一张看上去仍然显得年轻的脸,仍然可以骗过很多双眼睛,仍然 
可以假装做出媚态,可自己知道再也装不了少不更事。这一张镜子中的脸,就像是那部《 
画皮》的电影,里面那个披着人皮的女鬼,也是有着同样看上去面容姣好的动人的脸,男 
人容易为她倾倒、着迷,意欲占有,可是皮一旦揭下,就只有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了。 

   
  我再次发现现在我对任何人任何事想起来都带着一种残酷的冷静,任何人任何事仿佛 
都和我无关,我已经是个女鬼了,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你还能要求我怎么样呢。可尽管这 
样想,我却忘不了那天晚上小锋跟我谈到他要我帮他找一个女朋友时,我心里的失望和伤 
痛,那种感觉也许才是真的,现在的木然只不过无从选择而已,是男人让我一次比一次更 
麻木,所以,我继续保持着平静站起来,拨了倩的拷机号码,一会儿,她的回电就来了, 
和那天酒醉后不同,她的声音此刻透着兴高采烈,象刚捡了便宜货。   

  他们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可谓一拍即合。看样子我还是高估了倩的眼光,或者低估 
了小锋的实力。或者说我的潜意识里,是希望他们不可能的,是希望小锋只会需要我,即 
使我现在已不能给他肉体上的安慰,他仍然只需要我。现实毕竟是现实,在他们两个狗男 
女第二次约会和见面的时候,小锋已被倩带往她刚离开男友单独租下的住处,她的家据说 
很远,他们俩坐在出租车里就迫不及待地啃上了,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觉司机已把车开 
到上海市郊的青浦县了,车上的显示器上竟出现红红的数目:189,189 元人民币,我真不 
知道他们怎么在车里搞到这个数字出来的,如果光是吻的话,他们似可报名参加吉尼斯接 
吻大赛了。 
   
  这事是小锋回来告诉我的,他说他很流氓地只付给司机89元,司机心虚也没敢拿他怎 
么办。他还说他对倩的感觉好极了,甚至他们都觉得多年来要找的人就是彼此,他甚至觉 
得这次遇到倩会让他的病好起来,他现在的感觉就是好极了,一点也不像个病人了,极有 
可能这本身就是一次误诊。   

  你可以想象得出我装作一脸平和略带兴趣倾听的样子,这是真的,可我平淡的模样下 
面,心里怎么想没人注意,所以我自己都不在意了。   

  我一个劲地说是有可能是误诊,他应该到医院去查一下。小锋说等和倩的事定下来, 
他是要再回一趟美国,把那里的房子作个处理,再到医院里查一下。   

  倩和小锋搭上以后,长久日子以来一直未有电话给我,也许她觉得有些不习惯,或不 
自然?两个礼拜后,我鼓励小锋搬到倩那里去住,不要时不时深夜回来,搞得我半夜惊醒 
。 
   
  小锋说不知道倩为什么常常有神秘电话,他很疑惑,问她又不给他明确回答。   

  我对他说上海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小锋的脸色不再变得透明,而是有些转黄,有时他若有所思地理着他的行李,有时又 
呆呆地坐着看我坐在电脑前打字写采访稿子。   

  后来有一天他说,二毛,我的钱先放在你这里,你要花从里边拿。  
  
  不,我也不缺钱花。还是放在倩那里吧。   

  倩,我怕……他不再说下去,我也不想听他说这个,我怕烦。我只知道在最初的热络 
过去以后,他们一度从几乎要谈婚论嫁的峰头上落下来陷入某种奇怪的关系里面,小锋只 
是要我找倩谈谈,问问她现在还有什么事使她放不开、缠绕在里面,问问为什么小锋对她 
认真了她却反而有些想把他拒之门外。   

  小锋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告诉倩他的病了。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倩在这一点上确实蒙 
在鼓里,我还曾为此感到与心不安。   

  小锋紧锁的眉头略微放松了。他说不管怎样我准备再回趟洛杉矶。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很俗套,但世事就是这样,那一天确实阳光明媚,但 
阳光下正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   

  我打了倩的传呼,想着该怎么问起她和小锋的事。倩很快回了我电话,从电话里听她 
似乎正在街上,外边的车声很嘈杂,间或还有喇叭声响起来。倩说她正在车里,车堵得厉 
害,要不她回家了再打给我,我正想说好的,嘴里却下意识地问她几时买的手机,她没回 
答,一记很奇怪的声音之后,电话突然地断了,我握着听筒,一时有些迷惑,耳朵边刚才 
似乎听到倩“哎哟”了一声。   

  八当天我在晚报上看到一则新闻,说一年轻女子乘坐的出租车在成都路高架下面与一 
运硫酸的车子相撞,运硫酸的车子在撞开出租车前车厢后,车上装的桶装硫酸却打翻泼向 
车中所坐女子,当场惨不忍睹,送往医院后死亡。据幸免于难的司机称该女子年纪大约二 
十五六岁,穿红色衣。事发前正在与人通话,事故原因可能与堵在十字路口的出租车突然 
变道有关,结果如何还有待调查。   

  我麻木不仁地打开晚上的准点新闻,东方电视台的采访车已从事发现场拍回录像,我 
只看到凌乱不堪的现场,敞开的出租车,油漆颜色脱落大半,匆匆的有一个镜头,只见暗 
红色衣料的一角挂在车门上飘动,车上的人已不在,只留下那不幸女子衣服上脱落下来的 
一角暗红,带着污损过的痕迹,有风吹动,使人触目惊心。   

  我发呆,这暗红色的衣服我是熟悉的,那天初次在酒吧间遇到倩她正是穿一件这样颜 
色的衣服,被酒弄湿了以后,我曾经想到过血。   

  现在那块残破的布几乎完全地变成了血的碎片。  
  
  时间过去得无情,我依稀听到初次见倩的晚上,她喝酒喝得脸红红的,娇娇地倒在我 
的肩上唱:“没时间想昨天,没时间想你忧伤的脸”,还说什么“不要给我写信,你和我 
说话的时候,我要看着你的眼睛。”她也曾经多情而伤感,引得我当场对她爱怜起来。我 
怨恨我自己,自从把她推给了小锋,就对她不闻不问,铁石心肠。我只知道自己不幸,可 
天下的女孩比我不幸的又要多多少啊。   

  这样一个女孩,我本该和她在一起,好好过一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好好抚慰一下被男 
人伤过的心。为什么我又一次做错了呢,为什么总要在事情无法挽回我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呢。   

  我呆呆地坐着等小锋,小锋刚去买机票,他说不论如何他要回次美国,查一查自己的 
身体。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好,除了发呆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到现在才发觉我对倩其实一 
无所知,除了知道她在外面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间外。但愿出事的不是她,只是一个和她 
有着相仿衣服的,正在用手机通话意外身亡的女子。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坐在车里 
也会突然死掉么。怎么就会发生在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身上呢,我想我疯掉算了,这些事 
都像团乱麻,这边还没理清,那边又乱了。我恨着自己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实足一个 
生活在毛里毛糙时代的大废物。   

  电话铃突然极响极响汽笛一样在房间里歇斯底里,我抖抖地拿起话筒,却是雷的声音 
,若无其事地问我饭吃过了没有,在干什么,然后他说本来这两天就要来上海看我,可片 
子在北京提前上映,他得赶到北京去做宣传。   

  我神经质地打断他,不要来看我,不要来,我很好,好着呢,还没到要人看的地步。 

   
  雷说,你没事吧,真的没事吧。   

  我说我能有什么事呢,事全让别人给占了。倒巴不得自己有点事呢。   

  雷说,我越听越糊涂了,北京一完,我就过来,你等着可别到外地采访去。  
  
  我还没说话,他就挂了电话。我对着电话一个人骂了一句:去你妈的,来了也白来。 

   
  我想这回我肯定已经疯了。肯定疯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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