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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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心a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4/9/20 16:50:54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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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个人在宿舍。 看了一部电影,影片的名字就叫作《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走 了》,讲述的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女人陪伴她年迈的母亲度过弥留之际的感人故事。 看完后,心绪低落得如同淋了一场冬雨。然后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外祖父,想起那个我 最爱的最疼我的人。 时光如水,转眼间,外祖父离开我已有整整六个年头了。 2001年的1月。夜已经很深。记得那是20世纪最后一天的凌晨,我和同学们正走在灯火阑 珊满是热闹人群的人民广场上兴高采烈地观瞻着新年烟火表演。 回到学校,已近破晓,留守宿舍的同学告诉我,我妈那夜打了好几个电话。与母亲通话 的时候,我还没有从凌晨的兴奋中解脱出来,还一个劲的向母亲介绍当时的盛况。也许 是我提到了几天后的期末考试,母亲没有告诉我。只是我分明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啜泣 声,一种不详的感觉已郁积心中,隐隐预感,应该是外祖父有事了,可又不敢肯定,因 为外祖父只是一直患有慢性支气管炎,却无别的大病,而且,我知道,他一向是坚强 的,即使发病也一定会挺过去的。 我没有能够回去见外祖父的最后一面,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这——也许会是我一生的 遗憾。 寒假回家,推开关着的门,一眼便看见母亲臂弯上醒目的黑号袖和白布花。我真的没有 想到,我最亲最爱的外祖父竟去得如此突然,岁月无情,我还未尽到一个小辈应尽的责 任和孝道,外祖父就那么走了,感觉是空空的,想要抓住什么,却一无所获,黯然神 伤。 换上孝服,戴上黑色的号袖,站在外祖父的遗像前,我默默的注视着黑相框中慈祥的外 祖父,始终也不能相信,上大学时去拜见外祖父,他的精神还那么好,关爱的叮嘱我在 外要好好学习……可才短短的几个月,人却已经不在了。表姐告诉我,外祖父由于年龄 大了,心脏也不好,临终的时候,全身浮肿,遍数病房中所有亲人,就差我一个,他最 后一刻都在念叨我的名字……家人告诉他斌斌在外读书呐,已经神志不清的外祖父竟破 天荒地示意不要打扰我学业。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闭上眼睛,想象着被病魔折腾的已 不成人形的外祖父,躺在雪白的床上,弥留之际,千遍万遍的呼唤他远在另一个城市的 我,最后,带着巨大的遗憾,没有等来他最爱的孙子,就离开了这个他所眷恋的人世… 泪水终于禁不住,风起云涌。 我是外祖父的独孙,周围和我一代的,要么是表姐,要么是表妹。所以,小时侯外祖父 在把我抱给别人看的时候,都会笑呵呵地再加上一句,这是我唯一的孙孙呢。 妈妈后来告诉我,在我出生的时候,外祖父正在外出差,在听说了妈妈临产了以后,就 坐车急忙赶了回来,在车上,外祖父就在给还未落地的我起了长长的一串的名字,写满 了整整一张信纸!和父亲两个大男人,焦急的等候在产房的外面。当护士抱着好难看的 我出来,冲着父亲喊生的是个男孩的时候,父亲居然喜得在医院的长廊上奔跑起来,外 祖父也是乐得直拍手,逢人就说,我有孙子了!说来也奇怪,那个时候,在我出生前, 连着几天我妈妈所在病房的产妇诞的都是女孩,但家里所有人都认为妈妈会生个男孩, 结果,真的是个男婴,那个在婴儿室里皮肤皱皱,嗷嗷哭啼的我。而在我之后,接着的 便都是男孩了。隔壁病床的一位阿婆跟妈妈说,这孩子将来可了不得,是托生的撑船老 大哥呵。于是,便有好几个生女孩的产妇要和我母亲换奶,我的第一口奶以及接着的几 口奶据说都是喝的同病房□□产女孩的产妇的,按民间说法这样以后长大好找媳妇。 现在,每次听妈妈讲起这些,我都会忍不住笑起来,外祖父是三十年代的大学生,知识 分子,却也像普天下任何的爷爷一样,想要一个孙子。我想,他们倒也不是有重男轻女 的封建思想,而是真的疼爱这个他们唯一的外孙。 妈妈说,外祖父唯一醉过的一次就是我过周岁的那天,原由是抓阄的时候,我拿的是笔。 可惜我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五岁的时候,父母亲往城调,要晋级考试,我便被母亲寄 养在了外祖父那儿,当时,外祖母已经去世两年多,而外祖父也已经退休在家了。 那时侯,刚丛幼儿园阿姨那儿学会剪纸,外祖父便给我一把小剪刀和许多纸让我剪。每 次剪好一个图案,便乐颠颠的跑去给正在做饭或是做家务的外祖父看,外祖父每次都大 大的夸我,然后将我的作品人前人后的夸,说他的外孙多聪明多手巧,然后领着我去外 面的小店里买我爱吃的糖丸什么的。 外祖父年轻的时候,是工程师,去过国内的许多地方,晚上纳凉的时候,外祖父就坐在 树下的老藤椅上,我坐在他的膝上,他便会给我讲他去过的地方的有趣的事,好玩的景 点,好吃的风味啊……我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我的许多对地理历史方面的知识,就是 从这时开始积攒的,所以以后一直都对这方面特别感兴趣。听故事听累了,我便躺在外 祖父温暖的怀里,甜甜的进入梦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睡在了舒适的大床上了。 依旧记得那本已经太久的相册,旧得快要散架了吧。闻上去,似乎还有旧旧的味道,外 祖父那时经常把那一摞摞的相册搬了出来,放在地板上,抱着我给我讲旧照片里的人和 事。第一页上,站着一位清瘦的青年,那就是年轻时代的外祖父,黑白照片上,穿着一 身长袍,留着短短的头发的外祖父不苟言笑,眉宇里,却写满了英气。后来。家里人都 说长大的我,很像外祖父,也是一样的瘦瘦高高的男孩,一张清瘦的脸。只是现在的 我,个头该比外祖父更高些才是。 也许是我从小功课就好的缘故,外祖父觉得这是他的骄傲,所以对我很是疼爱,每次被 父母亲打或是受什么委屈的时候,我总是跑到外祖父那儿诉苦,享受他春风般的呵 护……后来,外祖父搬到了市郊的一块地方,与城区隔着一条大河。母亲会在每星期的 周日领着我摆渡去外祖父那儿看望他。那时侯,下午的时候,外祖父便早早的等候在路 口,翘首观望远方,见到我们便挥挥手。母亲会在上岸后,离外祖父不远处,给我一个 小包或是一条鱼什么的,让我拎着。外祖父见到了,便会心疼起来,口里责备母亲, “怎么让小孩子拿,别累着孩子!”然后便会抱起我,用他的胡渣扎我的脸,而每次, 狡黠的我总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些赞许疼爱之意,我拎的东西也总是外祖父最爱吃的,现 在想来,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有种欺骗的成分,许是那份虚荣在作怪。 外祖父很喜欢花,他的门口的地上,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有杜鹃,芍药,菊花,月 季,还有些不知名的花草,外祖母死后,外祖父在这处清休之所,将全身心都扑在了这 些花上了,所以花儿总是开得特别好,花也是他的命根子。而我每次都会去摘我看中的 花儿,母亲会及时的叱责我,而外祖父每次却一点怒气都没有,仍是笑呵呵的“嗳!小 孩子嘛!”“来来来,婆爷爷给你摘,这朵好看……”常常会摘一大把给我,将我的手 心握得满满的。当时,外祖父已经七十出头了,却仍然坚持到河边打水,给花浇水。有 时候,我会抢着替外祖父拎,他总是支开我,自己拎“怎么能让我们彬彬拎!我们彬彬 将来要考状元哩!”我便只好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微驮的背影,被暮蔼拉得很长很 长,偶尔他回眸的眼神里,看到的仍是对我的疼爱。 浇水的时候,我会抢着替外祖父干,于是外祖父便在一旁一面抽着烟,一面给我讲各种 花的习性,什么喜干,要少浇点,什么喜湿,要多浇点。有时,不耐烦的时候,外祖父 便会指着花儿告诉我,一朵花开,要付出很多的汗水,施肥光照,花儿自己也要付出很 多的努力,然后说人要想作成大事也是如此。现在,每当我遇到不如意的事时,外祖父 的话便会在我脑海中显现。在外祖父的心里,虽然我是他疼爱的孙子,他那么的宠爱 我,可这绝对不是要溺爱我的理由,他要把我教育成很优秀的人,这是他的愿望。虽然 外祖父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但是我深深的知道的。 再后来,我上高中了,去外祖父那的日子也越来越少,有时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 会去看看他。只是那时,外祖父已一日老似一日,身子也不如以前利落,耳朵也不甚好 使,而且变得骨瘦如柴,每天只能在大姨家的院子里的晒晒太阳,看看远方的风景了。 我考上大学那年,外祖父81岁,那时他的眼睛里,喜悦和骄傲,是那么的漫溢。2000的 冬天,当他的在外地上大学的孙子在外狂欢没能及时回家的时候,家乡的外祖父却躺在 病床上,他的眼神,已经是那样的无力,无力的甚至连头也不能扭动一下,只能仰面躺 着,斜着眼睛,看着他的孙子的照片,却流出了浑浑的泪水。 2001年的的7月16号,是外祖父的第一个阴寿,以后的每一年的7月16号的整整一天,我 都会折元宝和纸钱,有时叠得手都有些麻了,却还不愿住手。尽管我知道,按照迷信的 说法,外孙折烧的纸钱,外祖父是收不到的。可是,我宁愿相信,外祖父一定会收到, 一定会收到他这个不肖孙儿对他的思念,对他的忏悔。我执意要为外祖父守灵,执意要 亲手烧去身旁如小山般的纸钱,不仅是为了弥补心灵的愧疚,而是希望他能够再看看 我,再看看他生前最疼爱的外孙…… 写完这一切,天已渐白,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淫雨菲菲,跟那些记忆一样,断断续 续。迷离的雨雾中似乎又浮现儿时外祖父带我到过的小河,外祖父的粗糙宽大的手,手 背上有好几根暴起的青筋,我依旧记得我按下去这边的筋,那边上的筋就弹过去,小时 候总喜欢坐在他的身边,拉着他蒲扇大的手,按下去,弹上来,让它滑过去又回来,时 间长了外祖父就会笑笑,然后揪揪我的耳朵。外祖父一笑总是那样,嘴有点漏风,有几 颗牙掉了,满脸都是一条条的皱纹,像那条他带我去的小河,我总像猴子那样拱进外祖 父的怀抱,摸着他满脸的皱纹,也像按手那样去按那高起的皱纹,看着它按下去,弹起 来…… 又是一年的岁末,不知道外祖父在他方还过得好不好,咳嗽有没有好点,但愿睡眠不好 的外祖父能够睡得安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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