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蕪葉落,彼岸花開(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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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zybird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4/7/31 22:15:11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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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待王徽之答话,身后即便传来一阵粗犷的嗓音:“十万拿去,此女归我!” 只见一位身着绛色袴褶的赳赳武夫,正指挥手下两名身披裲裆铠的甲士抬一麻袋进 来。来者正是大司马桓温之弟桓冲。桓冲,字幼子,时任振威将军兼江州刺史,其妻为 散骑常侍王恬(字敬豫,乃王导次子。其人善弈,号为“中兴第一”,故谢安聘之为弈 学馆博士)之女。 待一名甲士解开缚袋的绳索,将袋内所容之物倾囊倒于地上,只见金光灿灿,俯拾 即是吴兴豪族沈充(字士居,曾任王敦帐下司马参军)所铸的沈郎五铢。 桓冲睥睨四周,不期窥见了侄儿桓济,不免有些尴尬:“竖子!安敢至此?” 一语落地,惊得桓济噤若寒蝉,只得往王徽之身后避去。王徽之却镇定自若,代为 答道:“上行下效,有何不可?” 桓冲闻言为之语塞,一张老脸涨作紫赯,只得转向了虔婆:“钱已在此,还不予 人!” 孰料那虔婆却是位守信之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将军的话,此女已为这位公子 先行购得。除非...除非其愿割爱,否则,小人断不敢失信人前!” 王徽之闻言,伸手掂了掂随身所携钱袋,奈何囊中羞涩,只有区区不足百金。桓冲 见状不免扬扬自得:“小子既然无钱,此女非我莫属!” 王徽之轻叹一声,正欲离去。不想撞见那白衣女子满含希冀的星眸,一时不忍,复 又掉头:“张妈且慢!可认得这笺上之字?”说罢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那虔婆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赫然题着“吾兒徽之親啟”六个铁划银钩的手书文 字,不免惊呼道:“原来公子竟是书圣之后!”迫不及待,随即展信一阅。信中惟数句 寒暄之语,虽不过寥寥百字,却笔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 眼见虔婆看得如痴如醉,王徽之亦不见机行事开口作询:“以此家信抵十万金,张 妈意下如何?” “有何不可?”那虔婆闻言急忙将书信收在自己袖中,这才对桓冲躬身施礼道:“银 货两讫,此女现为王五公子所有。将军如若不弃,所余白虏女子任由挑选!” 桓冲闻言恼羞成怒,径自拂袖而去,徒留两名甲士手忙脚乱收拢地上那袋沈郎五 铢。 那虔婆目送两名甲士抬起麻袋没入回廊,方转首对桓济道:“不知桓二公子,今夜 要何女作陪?” 桓济闻言一笑,随手指了一位凭栏而坐的鲜卑女子:“此女即可。” “既如是,其余女子且随我退下。”那虔婆倒也会意,当即领了众妓告辞。 桓济偷眼端详了隅内那白衣女子一番,不免打趣道:“恭喜子猷!尊君不愧‘书 圣’之称,寥寥百字,抵十万金。当真一字千金耶!” 王徽之闻言淡然一笑,却不答话,伸手招那白衣女子过来跟前:“卿可有名?” 那白衣女子凝目望向王徽之,微一颔首,复又摇了摇头。 桓济闻言,忙插话道:“此女既已为汝所有,自当由汝赐名。” “不知桓兄有何高见?” “鲜卑者,东胡之人也。此女既为胡奴,可谓之‘古月奴’。”桓济成竹在胸,至 此方一吐为快。 “桓兄所言甚是。惟‘古“字不雅,窃以为改作‘顾’字为佳。” “顾月奴?”桓济沉吟片刻,不免击节而叹:“妙哉!妙哉!” 是夜,王徽之与桓济于舞榭之上把酒言欢,直至鸡鸣方歇。 晨雾初起,钓鱼巷口一片瀰濛。桓济领了一双豪奴,与王徽之依依作别:“子猷, 今日入馆,然伞灯未携,须回府自取。先行告辞!” 伞灯,亦名字姓灯,乃正面题人姓氏、反面题其郡望的筒形灯笼。时俗,学子正月 入馆之时,各携字姓灯一盏,由尊师为其点燃,以喻前途光明,谓曰“开灯”。是以桓 济自阳台坊乍一出门,即便匆匆告辞。 “桓兄自便!”王徽之徐徐还礼,末了褪下肩上所披白色大氅,将其递给了身后只 着鲛绡单襦,犹自瑟瑟发抖的顾月奴:“天凉衣薄,卿且添之。” 顾月奴接过那袭白色大氅,默默将其裹在身上,始终不发一言。 王徽之略一思忖,又自腰间解下惊鸿剑,语其道:“吾将往书院,卿不便相随。汝 执此宝剑,自去乌衣巷右军将军府,示之于吾大嫂即可。” 接过那柄惊鸿剑,顾月奴终于轻启朱唇:“公子容我自去,就不怕我携剑而逃 么?” “卿欲北归,自行便是。我大晋将士,亦不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之辈!” 王徽之 闻言仰天而笑,末了踱至顾月奴身前,附耳低语道:“汝复姓慕容,乃燕国王族。我所 言,属实否?” 听其所言,顾月奴不免大惊失色,自鞘中拔出惊鸿剑拦在胸前:“未知...未知 公子从何得知?” 王徽之淡然一笑,指其下身所系缭绫长裙道:“裙角所绣飞燕,旁人不识,难道我 也不识?” 鲜卑慕容氏,于五胡十六国期间,所建政权均以“燕”为国号。是以皇室王族,皆 于衣角以玄色丝线绣飞燕图饰为记。顾月奴见王徽之似无恶意,方缓缓收剑入鞘:“公 子待要怎样?” “还能怎样?”王徽之闻言不免莞尔,“汝先前纵为燕国王孙,如今却已是吾之侍 妾。我先前不是命你自行回府,拜见大嫂贺氏么?” 顾月奴闻言欺身近前,将一双丹唇徐徐凑至王徽之下颔。檀口香气四溢,入鼻则沁 人心脾,惹得王徽之心猿意马,不由自主闭合了双眼。 颈中突然一痛。 待得张开双目,左颊腮下已然多了一道啮痕,隐隐透出些许血色。王徽之不免为之 气恼:“你!” “你什么?”顾月奴见状哧哧而笑:“欲作吾家主人,便须留此印迹!”言罢跃入 晨雾之中,径自往乌衣巷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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