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到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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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露痕迹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5/7/25 16:50:18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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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秋。 幸福到来,无知无觉。 在学校围墙拐角那里,凌立踩着单车从我眼皮底下倏地钻了出来:“嗨,要撞死人 啦!”我被吓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肇事者正好端端地立在那里笑呢!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却被他拦住了,说:“嗨,你不就是那个文汇报的文 惠吗?我认识你!”听他这样说,我有些窘迫,正准备加速逃跑时,手心却被塞进一张 薄薄的纸条:“我差点撞了你,理应陪个不是。所以我决定晚上请你看电影,一定要来 的噢!” 事后据凌立供认,那根本不是一个巧合,而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其实我早知道了。 早在撞人事件发生之前,班里的男生就有人透露给我风声:“听说数学系的凌立— —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长得还蛮帅的那个男生,想要追你呢!”有时宿舍的姐妹们也 拿他跟我开玩笑,哎呀文惠你就答应人家吧……我总是被她们弄得面红耳赤:我们还不 认识呢,请你们不要瞎说啦! 而当一切真的发生时,他们都来劝我:“数学系的男生,不太好吧?你可要把持住 哦,相貌可不能当饭吃的!” 相貌是不能当饭吃,但第一印象总是相貌起作用。我们看的是一部关于爱情和战争 的电影,具体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中间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他时,他专注的眼 神。 我想连看电影都这样认真的男生,必是对任何事都认真而又负责的,这恰好符合了 我的要求。但其实我并没有想要他做我男朋友啦,他也并没有说,只不过可能是同学说 多了的缘故,又在看这样一场暧昧的电影,所以……我有些懊恼,脸上也不禁热起来的 时候,他递给我一包乌梅,说:“电影院干燥的很,吃点东西解渴咯!” 我可能是一见倾心啦,我回去小声的同宿舍的一个好姐妹说,但很快的大家都知道 了,而且她们一致认为那是我接触的男生太太太太少的缘故。 我是个不太善于和别人打交道的人,这可能和我的家庭条件有关吧!从小到大,我 都是用着可怜兮兮的零花钱,穿表姐的旧衣服,老老实实在食堂打三毛钱的饭一块五或 者八毛的菜。在这种情形下,我只好尽量减少和别人的交往,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花费 及心理负担,比如说别人好意请我吃了东西,便是想方设法要请回去的,这就难免出现 财政紧张。我甚至为了钱的缘故,戒了许多的业余爱好,因为实在是负担不起。对于我 来说,最实在的就是乖乖的去上免费的晚自习,努力地挣些奖学金来减轻生活压力。 所以我永远只能看着准备奔赴约会的姐妹们对着镜子美滋滋贴花黄临渊羡鱼,而无 法退而结网。我看着她们的漂亮衣裳漂亮妆容从羡慕无比到心如止水,也不能说没经历 一个蜕变成熟的过程。 在这种景况之下,能有一个长相如凌立般讨人欢喜的男孩来请我看了电影,或者会 在某天说爱,我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但我的心里又是有些恐惧的,因为见多了同学们光辉灿烂的爱情,无不是互相的给 予礼物来增进感情表达爱意,而穷困如我,又到哪里去挣那样一笔可以买精致礼物的银 子呢? 当然,想的远了,凌立,他不过是请我看了一场电影而已,而已。 师妹任斐来找我,说替人带了一封信给我。她将那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搁到我桌 上,笑:“是不是情书哦?惠姐姐你都读了好几年大学了,怎么还不化妆哦?” “因为我不会化妆啊。”我笑着说,也很坦然。 “啊,你居然不会化妆啊?那我有空教你哦!”小姑娘有些大惊小怪起来,“女孩子 就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好好打扮自己啦!” 晚上的时候,任斐就带着她的一堆小包包来找我,叫我洗了脸修了眉打了粉底描了 眼影扑了闪粉再刷上口红。我眨巴着眼睛看着镜子里陌生但显然更漂亮的自己,忽然就 爱上任斐这个小丫头了。 按着信中约定的九点,我下了宿舍楼,看见凌立抱着一捧大大的红红的玫瑰站在那 里,满脸是期待的笑容。“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哦?”凌立像阳光一样温暖灿烂地笑, “我以后可以经常约你吗?” 我将那么一大捧的玫瑰抱在怀里,脸埋进去,开心地点了点头。 回了宿舍,又是任斐,手忙脚乱地帮我拿来她的花瓶,将花小心地插进去。里面有 一些墨绿的泡沫,她说那是营养泥,可以让我的玫瑰开的更久。 她虽然是个小姑娘,可懂的真多,我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哀伤起来。 可她看起来也很哀伤的样子:“这个花瓶空了已经很久很久了。” 那天晚上她搬了枕头来和我挤一张单人床,告诉我她明媚凄惶的爱情过往。他放弃 了她,但她忘不了他,一直一直,无法排解。 任斐是个天使,她值得拥有一份纯洁而至高无上的爱情。 2002年初春,我记在日记本上的话,一笔一笔工整流畅。 在任斐这样一个爱情军师的指导之下,我的爱情也开始茁壮成长起来。凌立每个中 午和晚上都会和我一起吃饭,有时是我们俩,有时任斐也会和我们一起。她很乖的叫我 惠姐姐,也叫凌立哥哥。我还是自己买一份较便宜的菜,但凌立总是会趁人一个不注意 丢一只鸡腿或者鸭腿在我碗里,我便低头细细地嚼,心头百般滋味。 惠姐姐,哥哥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任斐敲醒坐在书前发呆的我, 问。 “我总觉得我不能回报他什么。”我艰难地说,“这违背我做人的原则,可我又没有能 力为他做点什么,也没有很多钱可以为他买点礼物。” “你的爱啊!”任斐清亮的眼睛盯着我。 任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始终觉得,像爱情这样虚空无物的东西,总是要通 过什么才能表白的,比如某个特别的礼物,像那天凌立给我的玫瑰一样。 宿舍的姐妹们建议我买毛线为凌立织条围巾,但我没那么多时间啊,我还得兢兢业 业地学习,攒奖学金,否则我可真是一点本钱都没有了。 凌立也常常陪我上免费自习,但事实是他经常在八点半钟的时候就做完分内作业趴 在桌上睡着了。十点钟,大爷砰地推开门,关掉教室里的一个或者两个灯,我便收拾起 书本,推醒凌立,一起下自习。 “文惠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你不物质,也不贪玩,真好。” 凌立送我进宿舍楼之前,总是这样说。我就笑,然后道别,回宿舍去。 我觉得这样挺好,至少我从来没有发觉这样有什么不好,又省钱,又可以待在一 起,又不会影响学习。 后来凌立说,文惠,你上自习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出去跑跑步啊什么的?八点多的 时候我总是好困哦。我点点头,当然可以啊!他便释然的笑。 我倒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自习中途,偶尔停下笔来,想想凌立在干嘛 呢,也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到了大爷又开始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关灯推门的时候,凌立 必是站在门口浅浅地笑着等我了。 我将厚重的书包丢给凌立,挽住他的胳膊,和他一路讲讲笑笑地回宿舍楼去。 这就是贫民文惠的幸福生活,一零八舍小广播适时报道。 我的眼角眉梢,幸福地挂满笑容,我想着这样可以在中年的时候,长出一堆一堆美 丽的鱼尾纹来。 一个晚上,凌立没来。 后来凌立给我电话道歉了,我也就笑笑宽容了他。爱情嘛,包容,包容,再包容。 宿舍的大姐说,这是名言,等到进了婚姻,更是要无上的包容。 后一个晚上,凌立来了,但很沉默。 你怎么了?不舒服?我问。他摇摇头。 你哪里不高兴了?我问。他摇摇头。 我也开始沉默,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然后凌立抓住我的肩膀,说:“别这样,是我不好,我只是有些情绪低落。” 我擦干泪,说:“任何时候,你都得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点点头,很乖的样子,然后我们拥抱,道别,我回宿舍去,他也回他的宿舍去。 我找到任斐,问她,遇到这样的情景,我该怎么办。 小姑娘任斐显得有些疲惫,说,不知道,随缘吧! 我说我可不想随缘,我是不是到了该好好把握的时候了。我已经小小地攒了一笔 钱,也许可以为他买块TIME-ZONE的手表,那里有种款式,凌立戴在腕上,应该很好看。 可是凌立不是有块Swatch的表了吗?任斐说。 啊,我最近没有注意他的手表,我讪讪地说。 任斐看着我,说,哦其实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啦!不过你怎么会没有发现呢?你也 太不关心他了。 顿了一顿,任斐试探说,或者,你根本就不爱他? 我怎么会不爱他呢?我有些窘迫。但或者我,可能,不太懂得怎样去爱吧。我仿佛 自语。 任斐叹了口气,说,等你明白过来的时候,就是昨日黄花了。 惠姐姐我好累哦,我想先爬上床睡啰。 我有些沮丧,但只好替她带了房门,下楼回我自己的窝去。 那天下午,我正在上□□课,一个男生站到门口大声地叫:哪个是文惠?哪个是文 惠?你男朋友骑自行车撞了两个人,他让你赶快去市医院急诊部找他! 我跳起来,第一个念头是立刻拼了老命蹿到市医院去。 但我忽然想起撞了那么多人,肯定要付医药费的,否则医院都不肯收的。于是我转 回到宿舍拿存折,再奔到银行,取光了里面的钱,才急忙往市医院冲去。 我到的时候,凌立的腿已经被包扎好了,他身边是任斐。 要紧吗要紧吗?我气喘吁吁地问。 要不要紧,都和你无关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嗓子忽然变得干涩。 还不够明白吗?你难道就没发现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凌立的脸涨红起来。 我听出来他的意思了,忽然想起任斐也站在这里,便朝她笑了笑:咦,你也来了。 她不说话。 我转过身,大踏步大踏步的走。 我走了大约十分钟,在快要拐弯的时候,回头。他们没有看我,没有。他们在拥 抱,是那种紧紧紧紧的拥抱。 任斐是一个天使,她值得拥有一份纯洁而至高无上的爱情。 但这份爱情,怎么可以是凌立,凌立给她的啊! 2002年,秋。 我所珍惜的,都失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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