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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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楼 发表于  2005/4/18 7:34:47    编 辑   


      数月之后,皇帝下令修葺江南一代的水利,许言身为都御史,自然应前往督察。临 
行前夜,清亭为许言收拾细软,问:“不知大人可否携清亭同往?”许言合了书页, 
说:“感激姑娘一片好意,但路途劳顿,非女子所能承受。”清亭红了眼:“大人忘记 
了,自清亭从洛阳来到京城,已并非旧日父母呵护下的清亭了。如不是大人相救,恐怕 
清亭早已过了奈何桥,能为大人效绵薄之力,是清亭的福分。难道大人连这样的机会也 
不肯给予清亭么?”“这……”许言无奈,“好吧。” 
    第二日启程之时,再看清亭,却已是男孩打扮。“这?”许言诧异。“大人,出门 
在外,还是这样比较干净利索。”清亭笑,透着一股清灵之气。许言点头,心里却有复 
杂的感觉滋生出来。 
    自古以来,修缮水利这样的工程都是众多官员极度觊觎的。每个工匠头上克扣一点 
工钱,便是几十万乃至几百万的雪花银哗哗流入腰包。至于工程质量,头几年是看不出 
来的,因而也不会立刻受到查办。但几年之后,即使依旧是旧皇帝在位,上奏一个自然 
灾害冲毁多少堤坝也是可信,于是又得了一个机会来中饱私囊。这些道理许言自然不 
懂,都是清亭一一讲给他听。 
    “家父自小教育清亭……”每次许言奇怪清亭知晓之事如此之多之际,清亭便是这 
样回答许言。而她眸底清亮,竟不像是编撰来的。一路行来,许言所学之物竟有不少。 
到了江南,便有地方官派了轿子来接。被许言婉拒。 
    “不知大人为何执意不肯坐轿子?”走在路上时,清亭询问。 
    “薪俸有限,何必浪费在排场之上。”许言回答。 
    清亭笑:“那这里的知县派来的轿子,并不需大人破费。” 
    “许言自小出身贫寒,不习惯因自己舒服便使别人受累。” 
    “可是这些轿夫,如果无人雇佣,便失了生计。在大人看来,是受累好,还是饿死 
街头好呢?” 
    “这……”许言哑然。 
    “嗯,已经到了无锡县衙了。”清亭笑,“大人第一次督察,有很多的事务需要学 
习呢。” 
    许言讶异的很,这个清亭,仿佛没有什么是她所不明了的,却又这般清澈,仿佛天 
界之人。 
    “都御史大人驾临本县,有失远迎!”无锡知县自厅内出来,拜见许言。 
    “啊,李大人多礼了。”许言躬身。 
    “许大人请坐,一路辛苦!”知县将上位让给许言,随即对下人吆喝,“给许大人 
他们上茶与点心!” 
    “是!”不一会儿,那些下人们便抬了轻便的桌子出来,上有清茶及各式各样许言 
尚未见过的点心,于是便择了一二品尝。再品其茶,看似清淡,却使唇齿流芳。许言不 
禁在心中赞叹,所谓江南人杰地灵,应该是了。 
    品罢点心,知县便领了他们去安排妥当的房间,许言一见,比自家的卧房尚且华丽 
许多。且配了书房,客房,下人的卧房,真是面面俱到。但还是太过排场,许言正待发 
话,只听清亭说:“多谢李大人一番好意,我们许大人谢过了。” 

    “县衙之中竟有如此奢华之场所,真令人惊叹。”无锡县的人退下之后,许言对清 
亭说。 
    “大人究竟是惊,还是叹?”清亭微笑,“清亭想,后面应该还有更多让大人又惊 
又叹的事呢。” 
    “清亭,令尊真是教导过多的东西给你。”许言笑。 

    第二日清晨,许言刚刚洗漱毕,便有下人来请,说知县邀许大人同食。 
    许言去到用膳厅,只见偌大的桌上已摆满了各式小吃。知县满脸笑容:“许大人初 
来薄地,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担待。”“哪里哪里,已是过于丰盛了。”许言笑回。 
许言正待举箸之时,却见知县仍笑容满面坐在一旁。 
   “这?” 
   “修缮太湖,关系民生。希望大人多多担待。”知县说。 
   “我奉陛下之命,自然会尽职尽责。” 
   “这,下官明白。但请许大人多多照顾。”知县挥手,便有人端了托盘上来,掀开: 
整整齐齐五排七行一共三十五只金灿灿的大元宝。 
   “这?”许言惊住,“不可,不可。” 
    知县也惊诧,但很快恢复常态,使了个眼色,便又有人端了托盘上来。再掀开,还 
是整整齐齐五排七行一共三十五只金灿灿的大元宝。 
   “无锡县小,只能供的出这么多了。”知县坦言。 
    许言不知该如何作答,便拂袖而去。 
    知县倒没甚慌张,让下人收了盘子,想:“都说这次来的都御史是第一次督察水利 
的土包子,看来土是土了,胃口可不小。” 

    许言回到房内,清亭正在用早膳,看见许言一言不发,她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便 
说:“大人这样怒气匆匆的回来,必是知县小瞧了大人?” 
    “他竟然欲送许某两盘金元宝。”许言气愤难平。 
    “是了,这样大的太湖工程,竟然只送大人两盘金元宝,可真是侮辱了我们大 
人。”清亭笑。 
    “你?”许言叹息,“清亭,你我共处也有时日,竟是还不了解许某。许某岂是这 
样贪图物财之人?” 
    清亭放箸,也叹息:“大人不贪财物,可也断了别人的财路。” 
    “此话怎讲?” 
    “大人不收礼,便是不通融。大人不通融,下面的官员怎敢克扣工钱,偷工减料? 
既然没有大利,甚至一点蝇头小利也无,他们为何要为皇帝做事?” 
    “可……” 
    “莫朝是皇帝的莫朝,随了谁做皇帝,对于平民,并无区别。若有区别,那也是生 
活的殷实与否。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人饱读诗书,难道连这 
句话也没见过么?” 
    “清亭,你说的虽句句在理,但许某仍觉有不妥之处。难道官不是民的官?” 
    “官,首先是人。大人认为呢?” 
     许言默然。 
    “清亭想,大人稍后应会收到更加厚重的礼。”清亭以绢拭口。 
    “……” 
    “大人不妨收下,不收不能定官心啊。” 
    “这是污浊之事!许某一生读的圣贤之书,怎能做这种苟且之事?”许言愤然。 
“那太湖之事谁做?谁疏运河,谁砌堤坝,谁建水库?大人又可以督察什么,拿何回京 
复命?” 
     听了清亭的质问,许言坐倒在椅上,颓唐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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