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源梦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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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qhc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7/4/16 16:21:12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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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我就悄悄地隐身在桃林中，看着他和他的族人们劳作耕织。 我对女人那种灵巧的织布技巧非常地羡慕。因为我的罗裙都不是布织 的，而是桃叶的经纬自然形成的。晚上我便偷偷地去与他相会。在我 们相会之后他数次追问过我：“桃夭，你住在谷中的那里？”在我第 一次去找他之后他将这个山谷走了个遍，想找出我的踪迹，现在意外 地找到我，狂喜之余他并没有多问，后来当他问了几次后，我忍不住 回答他：“魏郎，桃夭是哪里人真的对你很重要吗？你拥有着真实的 我，这还不够吗？”从此他就不再问了。我们整夜缠绵，总嫌春光短 促。 然而这种快乐的日子消失得竟然是如此短促，就象苍猿说的那样， 人类的欲望具有着恐怖的力量。在这个男耕女织的快乐桃源里，由于 他们与我的朋友们的和谐相处，我轻率地相信了他们都是一些坦坦荡 荡的君子。所以在悄然来去的防范上并未太过在意。终于有一天，我 被一个男人看见了我的身影。 我当时并不知道。原本我可以从容地逸去不被任何人查觉，但是 那一天清晨从魏郎那里出来的时候我心情非常地好，魏郎是住在村头， 我在村口的小溪边停下来洗脚的时候，忍不住在水边盈盈地舞了一曲， 粉红袖中飘洒出娇艳的桃花，漫天漫空飞扬，随着我的身影洒落小溪 花径，这原是我的拿手好戏。我舞得尽兴之至，竟没注意到有一双眼 睛在暗处窥视着我。 第二天晚上我与魏郎缠绵一夜后如平日悄然遁去。在呵护着我的 老桃树枝叶中懒懒地睡了一觉醒来我发现有什么东西系在我的裙角上。 是一根丝线。当我睡着的时候我会化身为一朵桃花，所以当我醒来， 由桃花化成人形的时候我发现这根丝线系住了我栖身的桃枝，我轻轻 地拉动它，脸色倏地变为苍白，抬起头来，就正对着了魏郎那张苍白 得吓人的脸。 一刹那，我的心沉沉地直坠下去。我现在明白了苍猿的话，明白 了苍猿谆谆的忠告后面那良苦的用心。我脸色惨白地坐在树枝上，和 脸色同样惨白的他默默地相对。哪怕我笨得像后山那头狗熊，我也完 全读懂了他眼中那种对异类的鄙弃和轻蔑。我脸色苍白无语。不管他 说怎样地爱我，不管我是怎样地爱他，原来，当他发现我是异类的时 候，结果没有什么两样。 他默默地转身走了。我想哭，却发现自己浑身颤抖，竟忍不住地 想笑。没有风。老桃树却簌簌地满树的桃花都掉落下来。一层一层地 掉落在地上，迅速地铺满了桃树下的草地。倏忽而来的狂风卷起漫天 的花瓣来，在风中无助地飘零，我近乎癫狂地哈哈狂笑起来，笑声在 漫天飘零的桃花中颤抖，我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无可奈何地狂涌出 来，流了满面。从我诞生的近千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哭，我第一次原 来知道眼泪是那样地苦涩。 我整夜整夜地将自己泡在清溪里，一边流着泪一边拼命地搓洗自 己。苍猿坐在桃枝上忧心忡忡地望着我。“我为什么是桃精？我为什 么不是人？为什么他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我这么爱他都没有用？……” 我一边问，一边忍不住发笑，一边又流着泪拼命颤抖。“桃夭……” 他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叹着气走了。 我还是没有得到回答。站在溪水中，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水 面上，小鱼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轻轻地啜吸着我的泪水。每一滴泪 水落在水面上都变成了一瓣桃花。 我不再去桃花源村庄。我也不再爬上半山的古松守月亮。现在那 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我只是怔怔地坐在我的桃枝上，看我的泪水怎样 一瓣一瓣一飘落在地上。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有人靠近我的桃树。 我怔怔地坐着没有动，也许是苍猿。但是一种异样的感觉让我觉得非 常不自在，我转过头去，就看见了在月光下莹莹发光的一双眼睛。那 象是一双狼眼，我险些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不是狼，竟是一个人。 但他的眼光我只有在对着猎物的狼眼中见过，那种一种充满着贪婪， 兽性的眼光，一种欲望的眼光！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苍猿所说的人 的欲望。和凶猛的野兽没有区别！对着那双眼光我竟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想逃开，竟来不及了。他粗鲁地扑上来，将我按倒在地上。我 虽然是一个桃精，却没有超人的力量，而且我面对着的完全是一头兽 性十足的野兽，我拼命地挣扎，却眼看就要抵挡不住。突然一声沉闷 的响声，压在我身上的那头野兽沉沉地瘫了下去，我惊魂不定地从他 身下挣扎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笼在我面前。“魏郎……” 他轻轻地扶起我来，望着我的眼睛。“你受伤了吗？”我忍住就 要涌出的泪水，咬着牙摇了摇头，他轻轻地将我揽入怀中，我终于呜 咽着痛哭出声。“魏郎……”他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声音里带着那 样的心痛。“你为什么要是一个桃精呢……你竟然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低下头来，吻着我的泪眼。“都是我不好，听信他的话，一定要查 出你是什么人，其实你是什么有什么重要？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大 错已经铸成……”我没有听懂他话里的话，只是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来 望着他的脸，狂喜地道：“你不在乎了！你不在乎我是桃精了么…… 我们可以相守了是么？”他温柔地又吻了吻我的脸，深深地看了我一 眼。“是的，是的，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 那是一个何等美丽的夜晚。那一夜老桃树不停地飘落漫天的桃瓣， 但那是我喜悦的泪水，那一夜的月光如水温柔，那一夜的草地碧草如 茵，那一夜的风轻柔如语，那一夜溪水也轻轻笑话。那一个夜晚所有 的一切是那样深地刻入我的灵魂，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 一个抚摸，每一次肌肤的相触，每一刻缠绵的轻柔，在数千年后的每 个月明如水的夜晚我都会历历地记得起每一个细节，因为那是我们在 一起的最后一夜。 第二天，当我还在溪中幸福地摆弄着满溪的花瓣时，苍猿匆忙地 从山上呼啸而来。我听着苍猿凄历的呼叫，突然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苍猿并不多说，我只是拼命地跟着他赶向 山上，在山崖，那颗古松的崖脚，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神尚还清明， 身畔不远处躺着那个畜生，披着人皮的禽兽。看见我赶到，他的眼中 流露出幸福的微笑。“桃夭……”我泪流满面地扑到他身上，“怎么 会？怎么会这样？”他平静地将眼神转向那具死尸。“对不起，桃夭， 我无所选择，你知道，昨晚我并没杀了他。”他喘了一口气。“毕竟 他是我的族人，我以为我可以说服他，不要泄露你的秘密。可是他……” 他的眼中流出怜惜的颜色。“你没有办法好好地保护自己，如果被人 知道，你……我别无选择，只有杀了他，可是我，也应该为我的罪恶 付出代价。我没有杀过人，我正是不想卷入战争的乱世，不想杀人而 带着这群人寻觅桃花源，没想到，我还是……所以，我一定得死。对 不起，桃夭，对不起……”他的眼神渐渐地散乱。“不！”我撕心裂 肺地叫。“苍猿大哥，你想想办法啊，我们去采灵芝，我会救活你的……” 我几乎是疯狂地欲冲上山崖，我知道哪里有灵芝。苍猿拉住了我。默 默地摇了摇头。我绝望地看着苍猿的眼神，一身冰凉不停地坠落下去， 坠落下去…… “桃夭……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我的小屋子里， 我看见了你额头的娇嫩鲜红的那一颗痣……”额头的痣，我眉心的桃 蕊……“我很喜欢……”是的，他总是轻轻地吻我的额头。“再让我…… 吻吻……好吗？”他的眼中流露着无限的温柔，声音渐渐地低落下去。 我忍住泪，轻轻地将额头俯上他的嘴唇，我感受到了他至轻柔的那一 吻，然后，他的嘴唇迅速地变得冰凉……我无可抑制地轻叹了一声， 失去了知觉。 九个月后，我在桃林里产下了一个婴儿。是一个男婴。兔子把他 所有的大老婆小老婆都叫来帮忙。梅花鹿和土狸为这个宝宝准备了用 他们的毛织成的小毯子。苍猿带着一种欣喜若狂的神情将小宝宝疼个 不住。我看着朋友们热情的笑容，突然想起了魏郎，不由得眼圈一红。 苍猿连忙把宝宝抱到我面前。“你看，他多可爱啊，象你，额心一颗 红痣。”我无限怜爱地将他抱在怀里。是的，他眉心果然有一颗红痣， 那样显眼，那样明媚地浮在嫩嫩的面颊上。 “你打算将这孩子怎么办？”兔子忧心忡忡地问。确实是忧心忡 忡，兔子甚至放弃了打哈哈的习惯。所有的朋友都怔住了，将目光转 向我。显然大家都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我痴痴地望了望那张 娇嫩的小脸，慢慢地说：“他不是一个桃精，他是一个人。所以，他 必须和人一起生活。这桃花源的人不会接受他的，我会将他送到外面 的世界去。” 看着盛着宝宝的小木盆在桃花溪中渐渐漂远，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知道，将来他一定会回来的，也许不是他，也许是他的子孙。但是 他们一定会找得回来，也只有他们能找到这世外桃源，因为他们的根 是在这里。到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知道是他们，因为他们的眉 心将永永远远烙着我的烙印：那眉心的一枚桃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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