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谢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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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心花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7/2/6 16:24:34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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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公司,就被派到了一个凭我的两条腿是走不回来的地方,可在地图上看,应该 就在隔壁。 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就是在隔壁的一天午饭后。 那天,大鹏舔着他那油渍渍的嘴唇和我走在海边。 海风胡乱地吹着我那被刚才一阵海风吹乱的头发。 阳光将大鹏的镜片晒成一轮一轮的,大鹏就是透过这些绚丽的光圈凝视着前面那模 糊的未来。 或许是未来实在太难看清,大鹏将眼光投到离他最近的我的脸上。 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期间至少他自己认为还没能将自己的嘴唇弄干净。 也正是在那一刻,我确立了一项学说:人的眼光配合着舔嘴唇的声音可以在被照射 物体表面产生热能。 “你现在的样子有点象一个人。”大鹏的舌头终于可以用来说话了。 根据刚才的经验,他的舌头是不会轻易停下的,于是我等着他的下一句。 “真的象,发型也象。” 我有些奇怪,因为当时的头发除了比一般男性的头发长以外,□□实在是无型可 言。 也许无型就是一种型吧。 但这么高深的道理,以他的长相不应该在这种年纪就能参透的。我不大相信的瞟了 他一眼。 没想到他更兴奋了:“这眼神最象!” 白痴的话总能让天才产生兴趣。 “是不是很象你偶像?”我不禁问。 “象燕子。” “谁是燕子?” “燕子都不认识?!”大鹏的眼神透出极端的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要认识她!她认识我吗?” “她可是我们公司的五朵金花之一,你居然没听说过!”大鹏大有一种和我这种人 为伍而有损他形象的感慨。 回到宿舍,我收到一封信。 是飞的来信。 一封有生以来见到的最薄的信,薄得几乎透明的信纸就足以能说明她的心意。 刚结识她的时候,我就曾考虑过她的名字:高飞的意思是不是指她终将离去。 吃过晚饭,为了不让宿舍的墙将我的拳头挡得血肉模糊,我决定出去走走。 这异乡有一种独特的天气,没有雨没有雾,但晚风能将你的头发和衣服吹湿。 我一个人走在街边,那晚的风不仅吹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还打湿了我的眼睛。 街边的霓虹无聊地闪烁,重复着它们泛滥的热情。 身旁的行人匆忙地奔走,忙碌着他们所谓的生活。 固执的我无奈地追忆,珍惜着一段被对方遗弃的感情。 以前多少为我的记忆力感到过骄傲,可现在正是这些记忆让我倍受煎熬。 人总是记得一些不该记住的,而且越不该记住的记得越清晰。 当我意识到带来痛苦的不是飞,而是自己的回忆,我明白了:我已无法解脱。 那天我漫无目的的走走结束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因为后来我有了方向——回去。 还没到宿舍,就有人告诉我,家和在等我。 家和在等我聊天,因为他很无聊。 其实和我聊天也很无聊,但他总认为用一种无聊去打发另一种无聊就是有聊。 “我贴了寻人广告找你。”他一看到我就开始无聊。 我只好跟着无聊:“找到了吗?” “去哪了?” “走走。”我无力地坐下。 “怎么,心情不好?” 人总爱掩饰自己的失败。 于是,我找到一个我们都有兴趣的话题:“你认不认识燕子?” “当然!” 当然认识还是当然不认识? “你看上她了?”他又开始无聊。 “她长得怎么样?”我想证实中午的时候太阳不仅晒花了大鹏的眼镜,而且还晒花 了那镜片下的眼睛。 没想到接下来我看到了那一天中第二个别人不可思议的眼神。 “怎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奇怪?”我有些难以置信这位燕妹妹的魔力。 “我们公司就这么几个屈指可数的活宝,你居然不认识,你太对不起我认你做偶像 了吧。”家和一本正经地坐到我面前,然后就一直傻盯着我。 我心里直发毛:“就算不认识,你也没必要这样看着我。” “不是,”他象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你的眼睛很象燕子!” 这下轮到我傻盯着他了。 那天起,在大家的印象里,我似乎真多了个妹妹。 我根本连见都没见到过她,她却象是我很熟悉的人。 而另一个人明明已经远走,但却又象从未离开过。 一年以后,我回到故里。 公司的一切都是新的,好象未来的一切都可重新开始。 但这世上有什么可以真的重新开始? 就如同那封最薄的信上所说的:“人生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我们都不可能再回 到从前,……” 我们总是在盼不来的未来和回不去的过去之间徘徊。 我的城市依旧,市里的街道依旧,街边的树木依旧,树下却只剩我在独走。 “花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不用抬头我就能知道是秋雷,据他妈妈告诉我,秋天生他的时候正在打雷,结果他 说话也就象在打雷。 “我就知道,你一回来肯定会到这儿来,她呢?”秋雷显然是在问飞。 因为从前这条路上时常出现我和她出双入对的身影。 “走了。”我幽幽地答道。 看到了多年的老友,我脸上才露出笑容。 “那咱们回去吃饭吧,咱哥们儿可整一年没见了,今儿要好好聊聊。”秋雷搭起我 的肩膀就走。 晚饭以后,秋雷已有明显的酒意,而我怎么样都无法让自己醉去。 “你小子现在可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雷声又起。 “工作嘛工作有了,老婆嘛老婆也快了。”雷声不断:“咱弟兄可羡慕死了!” “她已经和我分手了。”经过一年的面对,我的语调平静得几乎没有感情。 雷声顿止,空气宁静得让人窒息。 显然因为我的这句话,秋雷已完全清醒。 “你下午不是和她一起在散步?”秋雷从未如此细声细气地说话。 “一个人走走。” “她呢?” “不知道。” “你没去找她?” “干什么?告诉她我回来了?” “应该让她知道。” “她想知道的话,会知道的,不用等我去告诉她。”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到那边半个月。” “你信里怎么从没提到过?” “让你帮我难过?” “那你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不是很好吗,没少什么嘛。”还没说完,我感到鼻子里有什么快要从眼睛里流出 来,于是我连忙走了出去。 没有想到那晚的酒那么厉害,不仅让秋雷能小声地说话,还会让我的鼻子和眼睛都 不舒服。 第二天晚上,秋雷仍在那条路旁的树下找到了我。 “她有没有说原因?”看来昨晚的酒精还没从他身上散去,因为他的声音仍很低 沉。 “我没问。” “为什么?”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即使无法挽回,但起码要知道她为了什么。” “何苦逼她找个借口。” 我们肩并肩地走着,那是自从飞走了以后,我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那天深夜,下起了雾,雾很大。 我们心里都希望这大雾,能将这条路变得模糊。 通向公司的是另一条崭新的道路,这条路虽不长,但却与被大雾笼罩的那条路交会 在我的楼下。 可能是因为家离公司太近,更多的或许是早已习惯散步,我决定每天走着上班。 在这条路上,有很多女人,她们从事着女人最古老的职业。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挣钱的方式和她们一样。 我出卖的是自己的时间和体力。 庆幸的是在中午的时候,我有一段所谓的自由时间。 更可喜的是象在异乡一样,甄逸的桌子紧挨着我的桌子。 “休息了几天干了点什么?有没有去丈人家走走?”甄逸居然没利用这段时间补偿 他亏欠了很久的睡眠。 “你有丈人?”我感到惊奇,因为甄逸的年纪比我小。 “有,好几个呢。” “可惜大都过户给别人当岳父了。”甄逸另一边的江凡打趣道。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吧?”我替甄逸说道。 “他的问题是旧的没去,新的已来。”江凡说。 忽然电话响了,我和江凡同时望向甄逸,因为一整个上午,他的电话最多。 果然他变得柔声细气,耷拉着脑袋在角落里煲着他的粥。 下班的时候,我和江凡一同走出办公室,由于是第一天上班,我们才决定给公司的 电梯一次荣耀——载我们从二楼到一楼。 电梯的门刚打开,江凡便和一个美女搭上了话,后来我才知道,她也姓花,可以说 是我们公司的五朵金花之首。 “第一天上班?”她的声音和她的容貌一样秀丽。 “对,对,你,下班?”显然江凡在美女面前远不及甄逸自如。 “下班。”她的声音还很温柔。 “你是不是叫花谢?”这句明显是在问我。 “你怎么知道?” “你的名字很特别。”她先走出电梯,回头说道:“我要去找燕子,你们先走吧, 再见。” 目送她走进电梯对面的办公室,我转头找江凡,没想到他已走出了门厅。 斜阳依旧从去年的这个角度射过来,而今天的地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影子在摇 摆。 早晨的这条路特别的安静,让人难以想象它昨晚的绚丽与精彩。 清晨的空气仍不能掩盖那纸醉金迷的脂粉气。 或许可以从地上破碎的酒瓶看出一点人们歇斯底里的□□。 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惋惜,我将每天都能呼吸到这代表着文明的空气。 跨进办公楼的门厅,不自觉地向电梯对面的办公室瞟了一眼。 没想到这竟成了我以后一年多的习惯。 我每天还有一个习惯,就是早上和他们聊天。 “昨天的美女是谁?”我问江凡。 “什么美女?哪里的?”甄逸已迫不及待。 “小花,他本家。”江凡答道。 “你觉得是美女?”甄逸问我。 “难道算不上?” “还可以吧。”甄逸抱着头趴在桌上,好象已失去了先前的兴趣。 “你们怎么都认识?”我觉得自己有些落伍。 “她和燕子住宿舍,就在我楼下。”江凡说。 “那你岂不成了近水楼台。” “人家是名副其实的名‘花’有主,据说连中国法律都同意了。” 这下我才明白了甄逸为什么会没有兴趣。 “名‘燕’也有窝吗?”我的感觉恰恰和甄逸相反。 江凡皱起眉头,好象在仔细地搜索记忆。 “以前是没有,现在就很难说了,毕竟过了一年了。” “喂,说不定你还有机会。”我逗甄逸。 “搭燕子窝?我考虑考虑。”甄逸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说道。 不知道昨晚的他在哪里过了一个狂欢的夜。 对于工作了半天的人来说,公司的午饭还算可以下咽。 我坐在靠近走道的桌子,这样有利于我看清楚进出的每一个人。 我惊讶地发现,公司里的女性岂只五个,或许他们讲的那五个比较杰出吧。 “这里有人坐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左边的座位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的不仅是昨天电梯里那张秀丽的脸,还有她背后一大片跌碎的眼镜 片。 显然已不需要我回答,因为她已坐下。 但出于礼貌,我答道:“没有,你可以坐。” 我的脸上出现了那天在海边,大鹏舔着嘴唇盯着我的感觉。 我在心里推翻了那天我自己创立的学说,因为那种热能有时会自己产生。 “我也姓花,他们都叫我小花。”她开始自我介绍。 我不得不也来一句废话:“我也姓花,他们都叫我花谢。” “你妈妈姓谢吗?”这可能是我身上她最感兴趣的问题。 “是感谢的谢,还好不是螃蟹的蟹。” “我看到花名册上你的名字,觉得你应该很特别。” 从小到大,这名字一直让我引人注目,我已经习惯。 可还是担心她以为我过于特别:“只是名字有点儿怪,□□都很正常。” 她的笑声很动听:“呵呵,我又没说你不正常。” “你为什么坐在走道边?”她感兴趣的可真多。 “我有点近视,坐在这儿可以把公司的女孩看得清楚些。” “你倒很直接。”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觉得我眼睛的一部分功能应该是用来看女性,另外,那 些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如果没人来看,岂不是白费了她们一番苦心?” “你这么为她们着想,她们应该来谢谢你。”她明显是在打趣。 但我仍作出一本正经:“那就不勉强了。” “你好象不住宿舍吧。” “对。” “住哪儿?” “家里,公司门前这条路走到头就到了。” “那应该和宿舍差不多远。” “宿舍在哪儿?” “和你反方向,有空可以到我们宿舍来玩儿。” 还没等我回答,她又问道:“明天中午我还坐这儿好吗?” 我心里受宠若惊:“明天坐到我对面吧。” 说完了这句,我佩服自己的脸皮。 “为什么?” “便于我更清楚的看你。”让脸皮厚就厚到底吧。 第二天中午,她果然大大方方地坐在我对面。 今天,不光是有眼镜跌碎的问题,我好象还听到有人嚼眼镜片的声音。 我先开口:“宿舍环境怎么样?” “还不错。” “几人住?” “两人。怎么,你想住宿?” “如果跟你合住的话,我可以考虑。” 她斜了我一眼:“美死你,有人了。” “谁?” “燕子呀。” 我暗自庆幸,她落入了我的圈套。 “燕子是谁呀?” 她果然正中我下怀地回头便指:“在那边吧。” “咦!怎么不在?”她左右寻找着。 “可能今天出去办事没回来吃饭?”她解释道,但她还在继续张望着。 “算了,别找了,总有机会看见的,吃饭吧。”我假惺惺地说。 “她就在你楼下的那间办公室,应该见过吧。” “我那地板不透明。” “一定碰过面,可能你们互相不认识。” 我努力翻着记忆,这两天是不是在镜子以外的地方看到过自己,还应该穿着女装。 她看得出我想得很费力:“算了,算了,有机会的话给你引见引见。” “谢谢,不用,我一定要自己认识她。” 晚上,秋雷将两本厚厚的日记放在桌上。 那是去年我远行之前放在飞那里的。 “我去找过她。”秋雷的语调沉重。 “谢谢。”我知道他肯定是为了我。 “她说她本来想帮你烧掉的,后来觉得由你自己处理比较好。”连秋雷的声音都在 颤抖。 “她还说,她知道有些东西是抹不掉的,她只是希望你能少接触过去。” 我无言以对,空气又令人窒息。 “我还在她公司门前看到另外一个人在等她。” 尽管这早已是在我意料的事,但仍然让我觉得胃酸已涌到心脏。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为意料中将要发生的事作准备,但它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们的心 理仍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且当人的心理所承受的达到一定程度时,再大的打击袭来时他已麻木。 显然秋雷也深知这一点:“她跟我说他们准备在明年结婚。” 我静静地坐着,思绪冻结在去年临别前,她对我说:“等你回来了我们结婚。” 又是很久的沉寂。 “那小子其实哪儿都不如你。”秋雷开始安慰我。 “他学历比我们高。”我说。 “你认识?”秋雷惊奇。 “去年出去之前听她说过。” “那时候你们就……” “我走之前,她就已经和他见过面了,是她亲戚介绍的。” “她和你好的时候,居然去跟别人约会?” 看来秋雷和我都认为这涉及到道德的问题。 “我当时的感觉和你一样。但她事后才告诉我说她只是去应付了一下,你知道的, 我很相信她,更何况我认为我们五年多的感情应该不会被这么一个她只见过一次面 的人抹煞。” “可是那小子我哪只眼睛看都不如你。” 秋雷补充道:“很黑,很矮,戴着副迂腐的眼镜,干瘪得象个小老头。” 秋雷并没有意识到,他越是贬低他,带给我的伤痛感就越大。 秋雷也知道无论怎么安慰我,我还是必须自己面对,于是先走了。 我拿起日记,但不敢将它翻开,望了很久,终于用胶带将它包裹。 而心里的那本日记,我却无法将它束缚在任何一个角落。 又到中午,尽管我极力地掩饰,但小花仍固执地认为我的心情不算好。 “怎么,和女朋友吵架了?”小花又感起兴趣。 我望向窗外,幽幽地说道:“我没有女朋友。” 显然小花没能体会到我语调的忧伤:“不会吧,你这样的人居然没女朋友?!” 谁都会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印象。 于是我问:“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有没有听说过厚颜?”小花好象很得意她的用词。 我不想让我影响她快乐的心情。 我露出些许笑容说:“能有你如此高的评价我觉得汗颜。” “真的没有女朋友的话,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开始我只是感谢小花的热情,但小花的下一句话却让我有了兴趣。 “就把燕子介绍给你吧。” “她还没男朋友?”我不禁打听。 “应该没有吧。”小花好象不敢确定:“要不今晚我问问。” “不劳您神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自己去问的。” “你好象很有把握嘛,我告诉你,她的要求可高了。” “什么要求高?”一个纤细的声音传来。 我和小花都抬起头,一个女孩坐到小花旁边。 小花一下子来了劲,直起身故意提高了声音对我说:“我来介绍,这是燕子。” 我曾经多少次设计过我和这个女孩见面的场景,但怎么也不曾想到伴随她出现的是 我今天如此沮丧的心情。 然后小花又对燕子说:“这是……” “花谢!”燕子已经抢先说道。 还好,我仍能记得我设计的场景中的步骤,于是我望向她的眼睛。 终于确定,一年前的某一天中午,那只大鹏鸟在海边最多只被太阳晒花了眼镜。 眼前的女孩,的确有一双和我很象的眼睛,但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充满活力。 接下来可以肯定的是大鹏记忆里的发型远没有眼前这般飘逸。 按照我场景中的环境,我必须有一份很好的心情。 于是我主动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叫花谢?” 她瞟了我第一眼说:“能让小花乖乖坐到他对面的人,我想不知道他是谁都很 难。”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她又解释:“我不是存心来打扰你们的,只是今天来晚了,没 地方坐了。” “那让您屈尊了。”我说。 “不用这么客气,你现在可是威名远扬,办公楼里这几天都在谈你。”她瞟过来第 二眼。 “准确地讲,应该是在谈我和小花吧。” “是不是心虚了?”她又送来第三眼。 “不至于你也有了什么想法吧?”小花问。 “要是有呢?”她逗小花。 “那只能我吃点亏了。”我装出无奈的样子。 说完我看到第四眼。 小花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手抱拳在胸前,装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说:“那真是委屈 你了。” 我仰起头,慢慢地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过我有个希望。” “你事还挺多嘛。”小花拿起筷子说。 “我希望从今天下午开始,大家能谈我们三个人。” “为什么?”燕子问。 接着是第五眼。 “既然都是要入地狱,那就两次并作一次吧。” 哇!第六眼。 果然,刚吃完饭,就有人谈起我和燕子。 “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甄逸一到办公室就对我说。 可能是因为甄逸难得的慷慨,或许是因为见到了久想见面的人,我嘴角挂着笑容 说:“是不是有事求我?” 甄逸抱拳道:“了表钦佩而已。” 我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我不能随便作解释。 “你是不是想在吃饭的时候对他说,你对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显然江凡也猜到 了。 “太俗!对我的偶像岂能用这等俗语?!”甄逸摆出一副教训江凡的神态。 甄逸未等江凡开口又接着道:“我想向我的偶像讨教一二。” “是指点一二吧。”江凡又挖苦他。 “不过也确实令人佩服。”江凡对我说。 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无论解释什么都只是适得其反。 于是我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准备下个月办个培训班,你就把这顿饭钱省下交 学费吧。” “嘿,说真的,小花是没指望了,燕子还说不定哟。”甄逸又趴到桌上。 “不是让你考虑搭燕子窝的嘛?”我准备转移话题。 “问题是人家坐在你桌子上吃饭。”甄逸又把球踢回来。 “你们不用你推我让的了,人家年纪比你们都大。”一边的江凡说。 “大一点有什么,大的才懂得疼你呢。”看来甄逸的食谱还很广。 “不是大一点,是大很多。”江凡又说。 “不会吧,我看她的样子不象嘛。”我仍记得燕子那充满活力的眼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花名册上她是1973年出生的,比你大三岁。” 我相信江凡的记性,不愿相信的是:几乎同样的眼睛,我的眼神真的会如此苍老? 自那天以后,燕子就再也没有和我坐在一起吃过午饭,可能是她担心有一天我真的 会下地狱。 但也是从那天以后,我经常能从小花那里知道她的消息。 一天中午,小花对我说:“昨天我们谈到你了。” “她是不是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你怎么这么自信,她说你油腔滑调,不过还不算讨厌。” “哎哟,那她很难嫁出去了。” “她说她不相信你没女朋友,你真的有没有?” 一听到这个问题,我的胸口一阵抽搐,我第一次体验到心真的会痛。 但我还是挤出笑容:“其实是真的没有,但你不要宣扬。” “为什么?” “你说哪天要是公司门口排满了女孩,你能吃得下饭?” 小花恍然大悟,呵呵笑道:“少来吧,你以为你是谁。” “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小花又问。 “一定要有吗?” 的确,自飞走了之后,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或许是我的心灵还从未真正 的空出过。 但小花不这么认为:“你是没遇到这么一个人。” 我无奈地摇头。 “咳,你还小,不懂。”小花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 “你和燕子谁大?”我问。 “一样大。” “你也是1973年生的?” “你对她挺了解嘛,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你知不知道我多大?” 小花摇头。 “我比你们小三岁。” 小花又来了劲:“哎呀,那她可是块大金砖呀。” 不久,公司的局域网上形成了午饭后聊天的气氛。 由于是在公司内部,搞不懂哪个亲昵的称呼后面躲着一个一本正经的领导,所以大 家聊的话题都很乏味。甚至很多人的昵称就是自己真实的姓名。 “燕子”就属于这一类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称呼。 我还记得飞曾经跟我说过“真诚可以换来真诚”,于是我用了自己的名字。 我哀叹一个对我如此“真诚”的人带给我的竟是那么多可悲的影响。 “你中午不睡觉?”我来个开场白。 “时间太短。你呢?” 回答在我意料之中。 “我不太喜欢白天做梦。你经常来聊天吗?” “偶尔,你很幸运。”她的样子一定很得意,接着又问:“你为什么每天走着上 班?” 这大概是我上班以来第N多次被问及这个问题。 每次被人问起的时候,我都觉得在飞留下的诸多影响中,这个习惯是唯一让我感觉 不那么痛苦的。 我告诉燕子:“我喜欢散步。” 我满以为又会有第N多个人觉得我比较有情调了。 “走路花时间,本来你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这个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那晚上早睡一点不是一样吗?” 又冒出一句新颖的话:“你觉得晚上早睡半小时和早上多睡五分钟能比吗?” “听过‘朝三暮四’的故事吧?”我觉得她象故事里的猴子。 没想到她反而教训我:“你要相信感觉。” “依赖感觉的人多半不太理智。” “你从不相信?” “只有在没有理论根据的时候我才相信。” “举个例子。” “假如让我判断你是否喜欢我,而你又没告诉我的时候,我只能相信感觉。” 这可能是我一生中举得最厚脸皮的例子。 果然她反应强烈:“无聊!你是不是总这样油腔滑调?” 轮到我得意了:“偶尔,你很幸运。” 她居然还跟我聊:“你有点什么爱好?” “最大的是电脑。” “有几年的脑龄了?” 我觉得这脑龄的解释至少有两种,一种是用大脑的时间,另一种是用电脑的时间。 为了不给她有机可乘,我作了具体的回答:“用电脑五年了,用大脑二十三年 了。” 她也没留机会给我:“你的电脑脑龄比我长,应该可以教我。” 然后也不问我的意见就又送来一句话:“明天中午我上去跟你学。” 平时中午,大多数人喜欢做做白日梦,但那天很多人的目光却停留在办公室的门 口。 我惊奇地发现她的曲线远比她的眼神更有活力,而盯着她的那些眼睛居然比她的曲 线还要有活力。 “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她第一句就问了一个答案如此明显的问题。 我估计她的胸围和她的脑龄成的是反比。 于是我问:“你有几年脑龄了?” “才一年。” 果然! 在传授了她几招雕虫小技后,我开始问我感兴趣已久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字一顿地道:“燕—子—。” “我是指你身份证上的名字。” “笨蛋!燕国的燕,紫色的紫。” 我还没从那美丽的名字中反应过来,她又开口了:“不比你的差吧。” “叫起来太俗。”我必须争回点颜面。 她也不示弱:“你听起来象只大花蟹!” 临走的时候,她要走了我的电话。 下午上班不久,她就打来电话。 “你教的两手还挺有用。” “打算怎么谢我?” “让你做我老师,怎么样?” 这居然也叫谢。 她竟然还补充:“我可是最好的学生,你应该感到荣幸。” 的确,我感到荣幸,她是最好的学生——身材最好。 从那天起,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大家都不再望向甄逸,因为我的电话比他多很多。 不久以后,小花结婚了。 于是她搬出了宿舍,我也离开了走道边的桌子。 我们没有进行动人的挥别仪式,一切都很自然。 但我依然能常常在电梯里看到她甜美的笑容,最重要的是那些笑容里总透着幸福。 可能是因为午饭时少了美女的陪伴,我茫然的眼光总在漫无目的地搜索。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找什么,但我的目光总能落在一个固定的位置。 燕子几乎每天都坐在那里。 燕子也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上来。 我也渐渐习惯在电话里讲很多跟电脑无关的事情。 □□人竟然也渐渐习惯我手里的电话不会在半小时内放下。 我和她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从不提起对方的年龄。 有些事情不被提起,但并不代表已经被忘记。 越是刻意地不去提起,就表明我们越在意。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燕子象往常一样打来电话。 但和往常不同的是,燕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吱唔不清。 这和以前她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和我聊着电话的声音不同。 这次她嘴里不是多了什么东西,而是少了一颗牙齿。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让我听懂,她当时躺在宿舍的床上,头和牙都疼得厉害。 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我答应晚上给她做饭。 下班我直接去了宿舍。 开门的时候,她只穿着件紧身的单薄毛衣。 披散的长发反而增添了她凄楚的美丽。 “想吃点什么?”我不知是想让她忘记疼痛,还是想让自己忘记紧张。 她倒是很好养:“随便。” “那你打算清蒸随便,还是红烧随便。”我努力地放松着我们。 “家里没菜了。”她在厨房里找了一圈:“你会做菜吗?” 我脑子里想对她说,我只答应给她做饭,没答应给她做菜。 可嘴的反应居然比脑子快:“会!” 说完我开始后悔,因为一个人生活的我只会做一桌满汉“蛋”席。 当我正盘算着家里的那本菜谱放在哪里的时候,她捧来几包方便面。 “我今天只能吃点软的东西,而且我不大有胃口。” 我心里一喜,但嘴上还劝慰道:“刚拔了牙,应该吃点有营养的。” 果然象我希望的那样,她反驳了我的建议:“以后再补吧。” 我不敢再坚持:“那也好,胃口不好的话,你也品尝不出我的手艺。” 她撑着她的头坐在电视机前。 我将刚刚洗好的碗放好,也来到电视机前。 “吃药了吗?”我关心的询问。 “吃了,你坐吧。” “没吃错吧?”我看到她的脸颊绯红。 “你是不是常吃错?” “我给你另取个名字吧。”我看到那绯红实在厉害:“紫胭怎么样?紫色的紫,胭 脂的胭。” 她一下子蹦起来,拿来镜子照个不停。 “医生说得一点都没错。”她自言自语。 “医生居然也知道镜子里面有个妖怪?真是神医呀!”我在一旁打趣。 “你刚说的名字倒挺美。”她终于放下镜子。 “那我以后就那么叫你。” “不行!”她噘起嘴唇,拿着杯子走进厨房。 但我却听到倒水的声音里还有她一遍一遍念着刚才的名字。 “我下午拔牙前去买了两件衣服。”她的牙好象不那么疼了。 “你应该看看有没有牙买。” 她兴冲冲地从衣橱里拿出两件短袖的紧身夏装,提着衣服的双肩,映在自己胸前 问:“好不好看?” “如果你愿意在我面前换上的话我会觉得更好看。” 她果然瞪着眼睛把衣服放进衣橱。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牙还有点疼的原因,她的嘴角好象在笑。 可能是牙疼的女人特别烦,她总问我一些让我头疼的问题。 “看你这么好,怎么没人要?” 我的胸口又袭来一阵痉挛,然后紧接着是熟悉的心痛的感觉。 “你这么可爱,怎么也没人要?”我又使出老伎俩。 她居然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可爱”上,而忽略了“没人要”。 “你少说好话,快给我讲个故事。” 我以为已经过关:“想听什么故事?” “你的故事。”她显然没中我的计。 在她一再软硬兼施的逼问下,我以最简洁的语言最笼统的方式给她大概讲了我和飞 的故事。 当然,我还隐瞒了飞要和我结婚的细节。 我真希望我能象向她描述这个故事时那样轻描淡写。 由于牙疼的原故,她决定不回家,于是我们约在第二天一同逛街。 那天,我又一个人在深夜散步,但不同的是换了一条路。 当脚下这条路走到头,我转头望向路口的另一侧,原来那条常去散步的路依然清 楚,路灯正照射着那一排被晚风摇晃的树。 第二天她不仅令我钦佩她拔牙后的胃口,更令我钦佩她逛街的耐力。 她驻足在一条无袖的连衣裙旁,这已是她今天注视的第九条连衣裙。 “我真想试试。” 我已经无法计算她说这句话的次数。 “你觉得没袖子的衣服好看?”我打算阻止她的试衣欲。 “没看到大街上很流行。”她还盯着那裙子。 “流行的不一定就是美的。” “那你觉得怎么样?” “你难道认为人类的胳肢窝很美?” 这下她转过头看着我,然后又噘起嘴唇说:“真不该和你来,破坏我的审美观。” “好吧,给你点补偿,我建议你去试试那个。”我指着不远处的女性内衣。 这回她没瞪眼睛,居然问我:“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你对那些东西的独到看法?” “挑选那种衣服其实很简单,只须注重它的面积和颜色。” 这次她停下脚步,瞪起了眼睛。 我居然还敢补充:“男人在看到只穿着这些东西的女人时,一般是没有时间注意款 式和品牌的。” 说完我听到咬牙的声音。 “轻点儿,你昨天已经少掉一颗了,没必要把牙全咬掉。”说完我转身就逃。 晚上,她带我到我家楼下一家饭店吃饭。 一走进那家饭店的门,我并没发现有什么能吸引象她如此身段女孩的地方。 我正在费力琢磨的时候,她告诉我:“我最爱吃这里的香菇青菜。” “你为什么不吃香菇青菜?”她看我没动过那道菜。 “我没说我爱吃。” “我爱吃的东西你居然尝都不尝?”她又瞪起眼睛。 我不想她把牙齿都咬掉在饭碗里,于是尝了一口。 “怎么样?”她期待着我的赞许。 但是我故意违心地说:“一般般嘛。” “你真是少有的怪物。” “我只是比较坚持自我而已。” 这次她好象同意:“这倒是真的。” 然后又补充道:“一般和我在一起这么久的男孩,都会被我的眼光打动,没有象你 这样到现在还这么木的。” 其实当时我很想告诉她,打动那些人不是她的眼光,而是她的胸围。但是我担心她 会把牙齿都嵌在我的肉里。 自那天以后,那家小饭店的服务员都认识我们,因为我们经常去点那道“香菇青 菜”。 尽管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走得更近,但我们的身体却仍然保持着最初的距离。 就象我们可以谈及任何事情,却从不在嘴上妥协对彼此的依恋之情。 偶尔我还是会到原来的那条路去散散步,那一般是在燕子回自己家的时候。 然后我会绕过去看看那家“香菇青菜”。 也许是因为思想上有了寄托,我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当她还没能从夏天那桶六斤重的冰琪琳产生的□□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当我眼前还 浮现着秋天陪她做着美容的时候,日历却已翻到了来年。 随着年龄的增加,我们倔强的嘴唇却并未松懈。 但思想上总在流露着蛛丝马迹。 那是在甄逸找到一个年龄比他自己大的女孩而感到苦恼时,我推荐给他的一套计算 年龄的方法。 当他一岁时,她四岁,她的年龄是他的4倍; 当他十岁时,她十三岁,她的年龄是他的1.3倍; 当他五十岁时,她五十三岁,她的年龄是他的1.06倍; 当他一百岁时,她一百零三岁,她的年龄是他的1.03倍; 当他们的感情能永远时,他们年龄的比值将趋近于1。 而燕子最失控的一次是在春天,她即将参加自学考试的前一天。 那之前的几天,因为亲戚的托付,我前往另一个城市为他们新开的酒楼编写程序。 走之前,燕子就要求我到达后立刻向她汇报电话号码。 “什么时候回来?”我刚到她就问。 “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能在你考试前两天回来。” “上午还是下午?” “我准备早上动身,应该在中午就能到了。” “那好,到了就呼我的BP Call,下午我陪你逛街。” 我每次陪她逛街她都说成是她陪我,她说是因为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品味,而不 是她从我身上发觉了很多个性。 结果在亲戚们的盛情难却之下,我那天晚上十一点才到家。 第二天,吵醒我的电话铃却没能把天空一起吵醒。 “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接到电话我好象就开始被审问。 “晚上十一点左右吧。”我好象还在睡梦中。 “你答应过我什么?”她今天显然忘了她那睡觉的“朝三暮四”理论。 我却没有忘记答应她的事:“我不至于在晚上十一点呼你的BP吧。” 然后她说的那句话让我一下子没了睡意。 “从昨天下午开始,你知不知我有多担心?!” 也许她也意识到她的话表露了太多的心迹,立刻就把电话挂了。 剩下我拿着话筒,听着自己的心砰砰乱跳的声音。 那一整天我们都没再联系。 我们仿佛都在逃避,不知到底是在逃避对方,还是在逃避自己。 或许那是我们唯一的一次契机,如果我们把握住了,也许就能把握住彼此的命运。 不知是受了她的渲染,还是我自己原本就压抑着真情,我开始担心。 担心爱睡的她会不会耽误了考试的时间。 果然,八点考试,在我七点半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在享受着她所谓的多睡五分 钟。 我开着车把她送到考场,考完的时候她却噘着嘴说因为我没更早叫醒她,而让她没 能考出好成绩。 为了抚慰她,我们又一起去吃“香菇青菜”。 吃完饭的她,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于是我们决定下午在我家楼下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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