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 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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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iesediso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6/12/7 4:15:12    编 辑   


蝴 蝶(五) 


蝴 蝶 

作 者:子 矜 

(五) 

我已记不得那天是怎样与他分手的了. 反正我再也不要看见他, 再也不要听见他的声音, 
再也不要去想起这个人. 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去想他了? 他不过是个陌生人. 至多是一个忽 
明忽暗的影子, 很快便会在记忆中远去. 

他却打电话来找我, 我对着电话吼: 
“你既有了未婚妻, 就好好地守着她. 你却要来招惹我!” 

“因为我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 古琪, 原谅我. 我是没有理智的.”他的话一瞬间令我心 
软. 

“在遇见你之前, 我以为一生就会这样过去. 浑浑噩噩地. 我对爱情也没有什么期望, 我 
以为我早麻木了. 古琪, 一看见你, 我就不由自主, 做出这些荒唐事来. 我年纪比你大许 
多, 原是不该这样不懂事的.” 

“骗子!”我快快把电话摔下.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 淋浴, 隐形眼镜, 面乳, 吹干头发, 发乳, 定型, 从衣橱中寻找今 
天的衣物, 穿好, 照镜子, 换掉, 再照镜子, 睫毛膏, 眉笔, 眼影, 粉扑, 唇膏, 香水, 
丝巾, 照镜子, 找袜子, 选鞋子, 穿上, 照镜子. 

我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做这些事, 还是比平常早两个小时出门. 我一定是疯了. 

这样子出门是很清爽的. 路上有早起的美国劳动人民对我吹口哨. 我很高兴, 毕竟这一个 
半小时没有白花, 至少有大老粗对我吹口哨. 

走去实验室只需十五分钟. 我尽量走得慢些, 因为一入实验室, 古琪便会消失在工作服里 
, 变得像周围的瓶瓶罐罐一样中性. 

路上有情侣在亲昵, 男孩傻头傻脑, 女孩并无姿色. 人是怎样相爱的? 

记得有朋友写信告诉我他结婚了, 我回信: 我很好奇人的婚姻. 你是怎样决定结婚的? 他 
从此不回. 

也许我是个太刁钻的人. 也许我要求太多. 

多么灰暗的一天. 

没有闻家树我一样过得很好. 事实上是, 没有男朋友我也一样会过得很好. 

我早早地回家, 打电话到丹碧公司: 

“丹碧, 我要做晚餐. 今晚你想要吃点什么?” 

“啊哈..”她很惊讶: “你要做饭?” 

我知道她的意思. 我打算来做饭, 一定是不正常了.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 她还会问我要请 
哪位男士来作客, 如今她一定是认为我无可救药了. 

我无动于衷. 问她: 

“你几时回来?” 

“嗯,” 她犹疑道: “我今晚加班, 也许很晚. 阿琪你自己吃吧.” 


没有关系. 我喜欢自己做饭自己吃. 打开冰箱, 嗯, 我要来做个三色炒面, 然后煮一个鳕 
鱼羹. 

我开始清理桌面. 我不能在不清洁的桌面上操作. 

三色炒面里的菜丝一定要切得细致. 我仔仔细细地来切, 像做日本料理一样, 原料要精致 
到极限. 做得慢不要紧, 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做给自己吃, 当然要用心. 

没有观众又有什么关系? 可以做给别人吃, 又有何诱人之处? 难道他们就比我更充实, 我 
就比他们更寂寞了? 

我并不承认我比别人更寂寞. 开玩笑, 谁不寂寞? 丹碧可以做饭给三号周君吃, 她为何又 
要在他没来时整晚抱着电话, 用不同的语言聊天? 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妇, 也会有 “纵然 
是齐眉举案, 到底意难平”的时候. 

我把肉切成极细的丝, 然后加入菱粉和料酒搅拌. 

等丹碧回来的时候, 我刚刚把原料准备齐全. 

“你还没有做好?”她惊讶地看着厨房的我: “那么请你慢慢做. 可不要做到天亮了.” 

我丝毫不介意, 快乐地对她说: 

“我要做三色炒面和鳕鱼羹, 你有无兴趣尝一点?” 

“不不.” 她惊慌地说: “我晚餐已吃了很多.” 

不用怕, 我在心里说. 不见得我请不到人吃饭, 就打算把自己毒死了. 我不是那种人. 

然后我把盘子摆好, 优雅地坐下, 享用我的晚餐. 谁说在家就不能吃得优雅? 

吃完晚餐, 我把厨房收拾干净. 走回自己房间, 冷静地拿起电话, 拨通闻家树: 

“你提到过公司附近的意大利城. 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古琪?”他不是没有惊喜的, 随即回到他惯有的沉稳语调: “是个值得探险的地方. 你 
至少应抽出时间去看一次.” 

“今晚如何?” 

“半小时后我在你家楼下接你.” 

我喜欢他的斩钉截铁的态度. 没有惊诧, 甚至没有语气词. “啊, 你终于肯见我了?”狗 
屎. 有何惊讶的? 我们又不是遭遇什么新奇的故事. 


意大利城果然是地如其名的. 细细窄窄的街道, 两旁是矮矮的店铺. 此时夜色已深, 这里 
却形同闹市, 行人推来攘去, 有人蹲在墙角, 有人当街打架. 我们亦夹在人群中, 穿梭而 
行. 我快乐得如同一个小女孩, 只是缠着他说这说那. 在一双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前 
面, 人是有理由这样放肆的. 

但无论我如何放肆, 闻家树始终是静静地走在我身边, 我同他说话, 他便笑着回答; 我不 
去管他, 他便默默地看着我. 他没有为了将就身旁的这个小女伴, 而努力地去装扮阳光少 
年, 我很满意. 什么年纪的人便该有什么年纪的举止, 他若真的做出无邪的表情来, 我会 
对他一声冷笑, 自己搭计程车回家. 

这时我突然觉得臀部被拍了一下, 急忙转头, 却是个小男孩. 他见我瞪着他, 扮个鬼脸跑 
得远了. 我不禁好气又好笑, 指着他对闻家树说: 

“那, 那只小贼, 刚才试图非礼我.” 

“哦?”他一挑眉: “你真的肯定? 可是你又有什么可让他非礼的地方?” 

真是找死. 我抬起手肘, 结结实实地朝他撞过去. 他躲避不及, 哼了一声, 笑道: “你下 
手真狠.” 
幸而这边的店家是不错的. 我们一家一家地逛, 我便一家一家地吃. 看见有诱人的食物, 
坐下大吃一通, 然后再去别家. 我的胃口是好得惊人的, 尤其是在夜晚. 我可以在第一家 
店吃完一个CONOLI, 再吃一个TARAMUSI, 接着到第二家店老实不客气地吃两桶冰淇淋. 意 
大利的冰淇淋是以纯奶油做出, 是以香甜无比. 吃完冰淇淋再去泡咖啡. 

闻家树见我这样自虐, 担忧地问: 

“古琪, 你若不开心, 我们可以回去.” 

“我为什么不开心?”我斜着眼睛看他: “你难道是神仙, 你就知道我不开心了?” 

他叹一口气: “你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你实在没有必要浪掷青春, 与我待在一起.” 

人们都是这样喜欢说自己老么? 在哥大有个真正的小女孩, 花一般的年纪, 却总要幽幽地 
对人说: “我觉得我实在太老了.” 每每使得周围女士躲到一边去吐血; 我又有一个男同 
学, 比我大两岁, 却总要轻蔑地对我说: “你们那一代人如何如何, 我们这一代人又如何 
如何.” 

不过男人把自己说老一点, 总还是可以理解的. 

“什么叫浪掷青春?”我冷笑: “就算我乖乖地坐在实验室等待白马王子, 我的青春也一 
样会老的. 若我浪掷青春了, 白马王子便赌气不来, 那么我也不去稀罕他.” 

他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我, 我想他是没有听过这样倔强的话. 这个人一辈子, 先是与青梅竹 
马恋爱到大学毕业, 去了英国又与照顾他的人相好, 到三藩市第二个月就遇到现在的未婚 
妻. 他的爱情生活没有留白, 但始终是没有□□的. 拜托, 若是他的青梅竹马没有转嫁别 
人, 他们不会真的就结婚了吧. 

“古琪,”他叫我. 我一转头, 他就低下头来吻我, 我便抬起头去吻他. 他的唇温热, 我 
的唇冰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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