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名文推荐--《十年》--第一章zz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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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君如梦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5/3/5 1:44:53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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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名的耽美文章,发布的网站还设置了不许转贴和盗链,可我还是用frontpage把它 弄下来了,和大家分享。 十年(完整版) 作者: 暗夜流光 十年,一共是三千六百天,数起来很长;过起来很短。 这十年里,他曾经对我说过一句“我喜欢你”,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个晴朗的午后,阳 光透过玻璃照亮了我们身下的那张床,我的笑容在满室金黄的光线中变得柔软而灿烂。 直到现在,它仍然是我这十年中最快乐的一天。 第一章 “你叫高郁?是那个忧郁的郁?” “不,郁郁苍苍的郁。” 十年前的我,刚读高中一年级,在班上碰见的第一个熟人就是赵平川,曾经的小学同 学,由于其余的同学都是些生面孔,没几天的功夫我们就迅速的混到一起。这小子身边 有一大群兄弟,最铁的那个叫李唯森,挺文化的名字,但开学的时候那家伙姗姗来迟, 直到上了一星期的课才照上脸。 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说不出来的讨厌,长得象个小痞子,又嬉皮笑脸一副跟我很熟的样 子,更别说下面又谈论起我的长相如何如何,我直觉的不喜欢他,看在小川的面子上才 没跟他计较,可心里已经把他直接列在黑名单上,回他的话也带着一点火药味。所以, 虽然我们这群人老在一起玩,但我一直都不太搭理他。 要说忧郁,小川这个人倒有些“多愁善感”,朋友一大堆还经常颇为夸张的伤春悲秋, 我却只觉得他那套挺搞笑的。他的一点点做作、一点点狡猾,特招女孩子喜欢,据说他 的恋爱史从十三岁就开始了,当然,该打的架他也绝不含糊。我们这个群体中无论任何 人的麻烦都是共同解决,单挑群殴一概无所谓。那个年纪,大家的血气旺得简直有些过 剩,加上面孔也都还凑合,除了成绩一塌糊涂之外,可算春风得意、所向披靡,不管是 在情场还是战场。 基本上,我们都跟女生有交往,太出格的事不敢干,搂搂抱抱少不了,聚在一起讨论心 得或者偷偷看些□□□是最爽的事。我们的嘴都很脏,特别是这种时候,彼此间的玩笑 也是百无禁忌、天昏地暗,最能说的是我们三个。不过嘛,小川再怎么瞎说我都觉得志 同道合;而只要李唯森开口,我就立刻闭嘴,他那副口沫横飞的样子别提多恶心,绝对 是乱吹,什么已经得手了、那个女孩的胸有多大、腰有多细、皮肤有多白……终于有一 次我们彻底杠上了,跟我看了一场电影的女孩正在被他追,他硬是在教室外面跟我干 架,小川劝了几句以后,他就停下手骂我神经病,老是故意跟他过不去。虽然我可以对 天发誓并不知道他和那个女孩的事儿,但当时我跳着骂他:“老子就是跟你过不去,你 能怎么着!是她主动约的我,要不我还看不上她呢!”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把小川推到一边,对着我猛扑上来,经过好一番恶战,我们都挂了 彩,连劝架的几个人也免不了误中拳头,接下来,他衣服上的拉链还是铜扣什么的在我 脸上刮了好长一道血口,趁我正疼的厉害又把我整个压住狠捶,最后的结果不用说,他 赢了,而我简直惨不忍睹。当他心满意足走开的时候,还不忘撂下狠话:“想赢我,这 辈子都别想!” 闻风而来的老师逼问我怎么回事,我顶着“江湖事江湖了”的规矩说是撞的,这话当然 不可能糊弄过去,但以老师那点有限的智慧到底也无计可施。 我拒绝了小川的搀扶,直接旷课回家,躺在床上越想越气,他妈的李唯森,凭卑鄙的武 器打赢我算什么英雄! 正在心里诅咒他的祖宗十八代,老爸就下班回家了,在客厅磨蹭好一会才进了我的房 间,看见我的一身狼狈,居然破天荒的没有训斥我,可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古怪——茫 然、呆滞,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坐在我房里好半天不说话。 直到我战战兢兢的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接着告诉了我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你妈 妈……她走了。”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顺口接了一句:“走哪儿了?” “我不知道……她说,她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回这个家了……她什么都带走了,衣服、 证件、化妆品……只留了一封信……可昨天还好好的呀……” 喃喃自语的老爸让我没来由的害怕,更别说心中的震惊,我没接着听,就冲到他们房里 拉开衣柜,果然……老妈的衣服都不见了,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也消失得十分彻底。 事实很明显,我那个漂亮的老妈不要我们了,而且一点先兆都没有……不,也许昨天她 给我买的名牌运动鞋就是唯一的征兆,真是干净啊,用那么一双鞋来了结我…… 我不恨她,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我只是很平静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竟然这 么善变、这么无常,没有任何东西稳定不变,即使是最有条件造成那个假象的、生我养 我的家。 此后我连着请了三天的假,在家里不停的睡觉,如果身上的伤口把我疼醒了,就起来随 便看本什么破书,有电话来一概不接。这三天里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但除了喝水我没 有吃任何东西,因为老爸没做饭。他每天都好好的去上班,可下班回来就发呆,面对他 的脸比挨饿更难受,是几乎要窒息的那种,所以第四天的早晨,我洗了个澡,换了套干 净衣服,然后直接在家里的抽屉里拿了钱去学校。 到了学校,小川焦急的追问我这几天去哪儿了,家里老没人,我淡淡的说“哪都没 去”,接着就拉他陪我吃早餐。 那天我胃口真的不错,吃了两大碗面条加两个包子,把小川多余的咕哝都给截住了: “天啊,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 “什么!那你吃药了吗?” “不必要,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睡觉。” “那个……唯森他……” “是兄弟就别提这个人,我还想多吃点什么呢,别帮着我减肥。” “不是……他答应跟你道歉,那小子确实太过分了……” “用不着!谁让你们这么干了!道歉?我不稀罕!” 我吼着把没吃完的包子扔了出去:“你怎么这么多事?这是我和他的过节,跟你有什么 关系!” 小川满面委屈的辩解:“可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怎么跟我无关……” 他脸上那副活灵活现的可怜状让我消了气,居然暂时忘记了这几天所有的霉运,失声笑 了出来:“你干嘛呢?戏演得太差了吧?” “我可是说真的,你饶了他不行吗?” “我饶他?哼,是他饶我吧?”我的声音低了下来,只剩下一点怨气:“别人还不知道 他多厉害呢,其实不过是凭那种东西……” “呵呵……他也伤得不轻,你们俩谁都没输,谁也没赢……呵呵……” 赔着干笑的小川又把我逗笑了:“你他妈笑什么啊!这么难看,简直假得要命!……好 了,这件事就算了了,给个正常点的表情行不行?” “真的?太好了,我最爱你了!来……亲一个!” 眉飞色舞的小川把嘴凑到我的眼前,我皱眉狠狠推开了他,可脸上还是忍不住笑:“你 恶不恶心?别闹了!” “哎呀,我好伤心啊……我是认真的!”小川大叫的声音引得许多人侧目,我红着脸给 了他一拳:“咋呼什么啊?别人以为我们是变态!” “变态就变态,有种他们也变态啊!哈哈……”小川坦荡的笑容抹去了我心里那份不自 在,是啊,开开玩笑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时的我根本无法想象同性之间有什么真正的暧昧,那个遥远的异世界如同外星球生 物,连个清楚的概念都没有,只是在偷偷看过的几本古典艳情小说上得到过零星模糊的 印象,充其量不过是对某种变态行为的一点认知,可仅仅在不久之后,我意识到一个晴 天霹雳的事实:我,高郁,一生都将与那个耻辱又罪恶的词汇有关。 回到学校生活的我,没对任何人说过那件事,就算是小川,我不想看见或听到甚至是猜 想别人一脸同情的样子,我只要活得跟以前没有差别就行。我也不再跟李唯森过不去, 原因有两个,一是免得小川难做;二是那天在教室里看见他的时候,两张淤青未褪的脸 一对上,就同时笑了起来,很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气氛,仔细想想,人家也没什么地 方对不起我,更加上他非常主动的道了歉,给足我面子,还有什么理由小里小气呢? 当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一大堆面包、零食和果酱,进门后顺手扔了一些给正在发 呆的老爸,之后什么也没说,直接洗澡上了自己的床,花了很长时间吃光那些难吃的东 西。第二天起来,客厅的茶几上少了一些吃的;多了一张纸条:“放学了早点回来,我 做好饭等你。” 于是,在老妈出走的第五天,我们的生活就恢复了正常,只是我们都从不向对方提起这 件事,它成了我和老爸之间共同的秘密,一个迅速陈旧的疮疤。学校里的我跟朋友们处 得越来越好,包括那个李唯森,慢慢处下来,我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不过是轻浮了 点、嚣张了点,有事没事喜欢逗女生玩儿,其实小川也有这个毛病,何况……我也好不 了多少嘛。去除了直觉的谬误,我们三个终于名副其实成为最好的朋友,每天形影不 离。 要说那件事给我带来的唯一变化,可能就是对女孩子突然有了一点畏惧,我永远都不知 道她们的心里在想什么,而她们的言语神态都不被我相信,跟她们相处变得非常累,以 至于我很快对她们干净的面孔和柔软的语调都失去了往日的热情。所以,我对正在交往 的那个女孩说出了类似于绝交的话,在她愤怒的眼光下我无法解释,只能说“腻”,这 个“腻”字换来了一记结实的耳光,我十分庆幸她没有哭,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所谓的初恋,就这么简单收场,我没有任何遗憾或难过的感觉,要么,我并未真的喜欢 过她;要么我根本天生就是个绝情的人,除了对自己的朋友。男孩之间的友谊,是说不 清的,有时仅仅为了彼此的面子,就可以用命去搏,这些,也是女孩们永远都不能真正 明白的事吧。 尽管我对他们隐藏了属于自己的秘密,但这并不防碍我们的亲密,我们这十来个人形成 了一个坚固的小团体,甚至引起了学校教导处的怀疑,每有风吹草动,就对我们各自循 循善诱:“你还小,千万别走错路,跟什么□□帮派拉上关系……” 对于这种局面,我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都有点自豪,这证明我们具有“实力”。 真的是太年轻了,我们享受被他人重视的虚荣,不管这种重视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我们对于老师的蔑视也是完全无理的,整治戏弄他们成为最快乐的游戏,直到日后我们 之中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执起了教鞭,才感叹起当年的幼稚,并为今日的学生比往日的我 们更难缠而头痛不已。 当然,那时的我们对自己的作为没有一点惭愧,我、小川和李唯森基本不怎么上晚间的 自习课,旷得多了,连老师也懒得管,干脆放任自流,只等我们把高中混完,他们的责 任也算到了头。 促成我孤独命运的瞬间,就在一个“常规”旷掉晚自习的夜晚,那晚的李唯森跟平常不 大一样,他喝了很多啤酒,抽了很多烟,却一直没说什么话。我用眼神暗示小川:怎么 回事?小川便拉我出去上厕所,在那个臭气熏天的地方我得知了李唯森的秘密。 他一直都暗恋着一个女孩,两年前就开始了,从来没有告白过,却暗地里准备了不少礼 物,只是一件都没送出去,而今天他终于说了,得到的答案是“否”,晚上他要守在那 个女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悄悄看着她走。 “然后呢?”我很呆的问小川,心里还是不怎么相信,李唯森,那么轻浮的一个人,会 对哪个女孩认真? 小川用跟外表很不相称的语调叹了口气:“然后?没有然后了,他说他有自尊的,不会 去纠缠,就这么结束了反而是件好事。” “……是吗?”我心里感觉怪怪的,那家伙太早熟了吧?十三岁就认真?那么平时的那 副样子都是假的喽?亏他那次还为了一个女孩跟我翻脸……而我也有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也在伪装,我也故作平淡的告别了曾经很重要的人,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他跟我如此 相似,我们,是同一类人。 好几年以后,我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可是,已经迟了,延续太久的错觉不可能一 笔抹去,再轻轻松松将我的人生从头来过。 回到小酒馆里,没看见李唯森,我们连忙出去找,亮着路灯的街对面,他静静坐在一个 大商场的台阶上,眼神追逐着那个轻盈掠过的背影。 我们都没有过去,就站在街的这一边,我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看清了他的脸:好像没什么 具体的表情,只剩下空荡荡纯粹的寂寞,就象我在每个深夜里逼迫自己忘记她时,镜中 映出的那张脸。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越发强烈,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他,身边的小川说了 什么我完全听不到,这个名为“寂寞”的世界里,只有我,和他。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他站了起来向我们走近,两条手臂分别搭上我们的肩膀:“好朋 友,够义气,我们走吧。” 小川一边走一边问他:“没事儿了吗?” “没事了,咱们……”他微笑着把我们搂得更紧:“接着宵夜去!” 小川笑着挠他的痒:“这样还差不多!” 而我笑不出来,因为我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前所未有的快。他手臂上传来的温度仿佛 把我烫伤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却非常、非常害怕,他的声音明明和从前一 样,但又不再一样,我的脸和耳根因此变得很热,我想,我一定是感冒了。 这一开始就注定绝望的感情,到再也无法用“感冒”来解释的几星期之后得到了证实, 我已经不能对上他的目光,因为我必定会脸红,他接触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会令我 觉得局促和尴尬,跟他说每一句话我都能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这一切让我震惊恐 惧得如同看到了世界末日,原来我不是感冒了,而是疯了! 是的,除了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象……从前看见漂亮女孩时的反应,不……更过 分,我从没有在哪个女孩面前如此失态过,于是我开始对那个家伙刻意冷淡而对□□人 热情倍增--我怕被任何人看出我这种疯狂的症状。但每当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我都会用 眼角的余光悄悄窥视他,然后在独自的空间里慢慢回味每一个关于他的细节,我在短短 的时间里变得要么极端沉默,要么过分喧哗。 小川和他都很聪明,当然发现我不对劲,小川不止一次偷偷问我是不是还在乎他跟我打 架的事儿,而他也不止一次当面堵我:“有什么话把它说开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在想了又想之后我告诉他们:“我没事儿,就是莫名其妙的 情绪低落呗……过两天就好了。” 我对自己,也是这样说——过几天就好了,这不正常,你知道的!你不能这样!你要跟 以前一样,他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不要再发疯了!就算是装,你也得装下去! 伪装,对我来说应该不算太难,只要心跳的声音不被听见,脸红也渐渐可以克制住,在 那么多朋友中间我努力回复了表面的开朗,开玩笑、说脏话都是一如继往,遇到要干架 的事儿倒比从前更勇猛,在那些时刻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不正常。面对他时,我极力稳 住自己的眼神不让它飘移,说话的声音也控制得平静自若,尽管我的手心一直涔涔地渗 着汗。 这简直是一场艰难的战争,唯一的敌人就是我自己,每晚睡觉之前我都会对自己进行一 系列的思想教育,然后小小的放自己一马,花上一点点时间回想那个人的声音、动作、 神态…… 在学校冬季的运动会上,我没有报名参加我一贯擅长的短跑,而是选择了平时连练习都 不愿参加的三千米长跑,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我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朋友们都问我是不是有病,我大笑着回答他们:“是啊,你们想不想陪我?” 赛前的练习跑是那么漫长,我每天都用班主任给的特权不上早自习,在微朦的天色中跑 过好几条街,一直跑到呼吸困难、神智迷糊、全身虚脱,没有耐力的身体一次次透支, 心底反而获得了一种麻木的安宁。小川旷了两次课陪跑,最后都被我远远的甩在后面; 李唯森比他精明,踏着辆单车跟在我旁边,一路上骚扰声不绝于耳:“你还真他妈有 病……休息一下行吗……” 而我只是跑、一直跑,看不到终点的前方就是我的目的地。终于,在运动会上我跑完了 最后一次,我的成绩是全校第二名。 冲过终点的那一刻,他们俩围到了我的身边,我重重的喘息着对他们微笑。 小川跳起来捶我一拳:“我就知道你能行!” 李唯森,那个我仍然害怕面对的人,露出了惊讶夹杂着困惑的表情:“真没想到……这 次我算是服了你小子!” 自此,我有了惊人的耐力,在后来的日子里,它帮助我跨过了好几次近乎崩溃的边缘。 时间,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将伪装变成习惯,也可以把恐惧消洱于无形。 日复一日与自己作战,我渐渐接受了事实的残酷,我赢不了心底罪恶的魔鬼,所以不得 不承认我真的喜欢他,一个与我同性别的人。 我不再害怕,因为我对自己的假面有着足够的信心,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是绝对安 全的,只不过要多花些功夫压抑内心的焦躁和烦闷。 对于他,我不但不逃避,反而很乐于接近,怀着死亡的觉悟去分享一点他的气味,能体 验到真实而绝望的快感,我的脑际一次次浮现那个词——变态。用不着拼命遗忘它,我 就是那种人,就算否认也只是一种伪装,在别人面前我已经装够了,累得没有力气再去 欺骗自己。 可是,每当看到书里或电视剧上模糊的提到我这种人时无一例外的极端□□,我身体的 深处都会有被尖针戳刺的感觉。像女人的男人、恶心的代名词、最肮脏下流的事……就 是人们对我这种人的评价,到底为什么呢?其实我知道他们的理由,却仍然忍不住在心 底大叫:“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我,我也没有勇气在任何人面前真的这么问,我还不想被世界抛 弃,让一切保持那个假象吧,可以两肋插刀、上山下海……因为我们是好友,我们是兄 弟,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唯有某句话语、某种眼神必须隐藏于阴暗地域,直至生命 终结。 就这样也挺好的,我在他的人生里仍占有一席之地,如果没出差错,我将永远是他的好 友,陪他走过很长很长的路。 十五岁那年的冬天,我过早的为自己的人生画好了蓝图,一张卑微然而已经是最渴望的 蓝图,上面有我、有小川、有他。 寒假里我们依然经常在一起,买东西、看片子以及聊天喝酒,□□情况我都跟他们一样 活跃,除了坐在他家里看三级□□片的时候。看着荧幕上的丰乳肥臀,听着男女演员之 间做作的喘息,我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还有大脑都沉睡着,没有一 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我想,我是再也不可能为女人而兴奋了。而坐在我身边的他 们,呼吸的节奏明显加快,手指也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或裤腿,为了缓和身体状况,他 们会小幅度的再三挪动,用故作平稳的音调开起玩笑。 在那种时候我会配合他们,讲出的荤段子一个接一个,就象背书般熟练,由此产生的联 想使他们不得不抢着上厕所,出来后彼此心照不宣的笑笑,便化解了微妙的尴尬。在这 种关于性的小游戏里,我总是赢家,我“超强的忍耐力”是他们望尘莫及的,当然,我 最后也会上一次厕所,以免引起他们的怀疑。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嘲讽的笑容,镜 子里的男孩一脸平静,眼神却如此灰暗。 每一次,我和他的中间都隔着小川,这样可以保证自己不会产生邪恶的念头,他们没有 注意过这从不例外的排座方式,我也得以克制心底欲望的波澜,不跨过那条底线是我刻 意坚持的,我不容许自己把他弄脏,即使只有想象都不行,因为……他是我喜欢的那个 人。 我宁愿将所有压抑的情欲都以别的方式去释放,比如香烟、比如酒精、比如暴力的狂欢 以及好看或无聊的书。我不止一次为了极微小的理由跟陌生人争执甚至动手,直到他们 看不过眼的拉开我,当他们问我怎么回事的时候,我说没什么,这段时间火气大了点, 吃多了火锅。 他们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习惯一个人没有目的的瞎逛,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一个商场 到另一个商场。偶然的机会我翻到了书店里的一本小说,无论是书名还是内容都让我震 惊,那本书叫《假面的告白》,作者是个日本人。 我简直不可置信,这本书居然堂而皇之摆在书架上,素雅的封面,里面有作者的黑白照 片,是一个面目端正又清秀的年轻人。前言中的介绍说他“死于剖腹”--他死了?这个 揭破我内心秘密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我终于知道,“这种人”里面有这么杰出的人, 这个世界承认过他。我没有理由不买下买下这本书,它是属于我的书。那天回家的路 上,我一路都把它紧紧的抱在怀里。 从那天开始,我在全市的各个书店中不断徘徊,一本又一本的细细翻阅,一呆就是几个 小时,我饥渴的寻找哪怕一丝一毫关于我们这种人的信息,可最终只勉强买到了一部 《蜘蛛女之吻》,而且看完之后说不出的难过——“真正的男人,只会爱真正的女 人”,这是太残酷的一句话,我默默将这本书锁进最角落的抽屉,对自己发誓再也不会 翻开它。 年三十的晚上十二点,小川打来了电话:“新年快乐!” 外面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使我耳膜嗡嗡作响,他怎么突然变笨了?除了李唯森和他,别的 朋友早已打过贺岁的电话。 我几乎是大叫着说出了同样的四个字,小川在那边“嘿嘿”怪笑,我这才醒悟过来: “你这家伙!故意整我!” 咬牙切齿的挂上电话,继续陪老爸看□□□□,虽然节目还算精彩,他的表情却空洞得 要命,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对他说:“爸,早点睡吧,我明天陪你去值班。”选择 了大年初一留在单位值班的老爸,真的很寂寞。 老爸睡了以后,我窝在自己的床上一直犹豫到两点,刚想拿起电话它就响了,我等待了 整晚的声音从彼端清晰的传来:“睡了吗?” “还没呢……你也没睡啊?”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他的音调很低沉,听起来象一个大人。 “别傻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那……聊聊吧。” “嗯。”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只是想说说话。” “说吧,随便什么都行。” “……哦,忘了跟你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傻傻的回应他,无数不敢说出的话都堵在胸口。 “……高郁,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儿?我老觉得你挺不对劲的。” “……那你心里也有事儿吧?还想着她?” “嗬,被你看穿了?你比我厉害啊。”用玩笑似的口吻轻轻带过,他若无其事继续开 口:“说说你的事,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可能……爸妈要离婚了。”我只能说出这个秘密以隐藏更大的秘密。 “什么?你的嘴还真紧,什么时候的事?”从他平淡的话里我听到了关心,这个就够 了。 “有一段时间了,放心,我无所谓,就是我爸挺伤心的。” “你这话我可不相信,不过你还真能扛啊,不错嘛……”语声稍作停顿,我听到清脆的 一响,好像是出自他那个钢音的打火机,我也很自然的掏出了枕头下的烟盒和火机。 刚吐出一口烟雾,他的声音便再度传来:“……你也在抽?” “嗯。” “那……咱们接着聊,说到哪儿了?哦,家里的事儿你别想太多,有空就出来找我们 玩。” “……知道了,我会的。” “你话这么少,是不是想睡了?” “……没有啊,我精神好得很,熬通宵也没问题。” “………………………………………” 聊着聊着,我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真奇怪,几天没见就挺想你的。” 我的神经“咯噔”一下瞬间短路,明知道他不会有别的意思,还是忍不住开始乱想一 通,沉默了半分钟之后我找到自己的声音,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调侃起他: “……呵呵,这么肉麻啊,我都快晕了……” “还有更肉麻的,想不想听?” “当然……不想!” 接下来的一整晚我都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回味他那句话的音调和节奏,同时不断告诫自 己:别再想了,不准再想了……扔在易拉罐里的烟蒂迅速累积,漆黑的房间里每隔一会 儿就会闪烁起微亮的红光,秘密的燃烧持续的重复着,最终也只剩下一小堆灰烬。 我就这么睁着眼睛躺了一夜,抽完了一整包三五牌的烟,这个牌子是他和我都最爱抽 的,不知出于巧合还是我无意识的选择。可能因为烟抽得太多,早晨起床时我的头很 晕,刷牙都刷到几乎呕吐,身体软绵绵却又沉甸甸的,每踏出一步都象要往地低陷落。 这种眩晕着下坠的感觉,很累也很舒服,但老爸看见我时好像吓了一跳:“小郁啊,你 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就是……睡晚了点。”我一边回答他一边缓慢的坐在沙发上,喉头干涩得很 想咳嗽,可被我拼命忍住了。 “声音都哑了?你这孩子真是的,干嘛睡那么晚?今天你别去了,在家里好好睡一 觉!” “……我想去……说好了的……” “洗个热水澡再上床,我尽量早点回来。” 老爸完全不听我说的是什么,就硬拉着我进了浴室:“我把你的衣服放在门口,待会儿 自己拿。” “砰”的一声,浴室的门被关上了,我只得无奈的打开喷头乖乖洗澡,把所有暗淡的心 情暂时抛到脑后。 热烫的水柱下睡意渐渐涌上,我抓紧时间草草洗完便飞速的上了床。老爸的招数果然有 效,我很快就在温暖的被窝里进入梦乡,日后想起来,我怀疑老爸是不是经常失眠方才 有如此心得。 那天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个白日梦:老妈正在厨房里做菜,我一个劲儿只管搭嘴,惹得她 火冒三丈:“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还偷吃什么啊!快出去!” 我则痞痞的笑着大叫:“就是要偷吃!爸!快来帮我的忙!老妈发脾气了!” “………………………………”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跟从前的每一天都一样,只不过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就 象过去那个无知又快乐的我,已经彻底的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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