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第九章ZZ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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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星辰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5/3/4 4:40:35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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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完整版) 作者: 暗夜流光 第九章 “……这个蛇……什么玩艺儿?你他妈快说!” “……滚开……” “哼……什么喜欢我,你就是喜欢跟男人干!” “……我……我有艾滋……你别碰我……” “艾滋?你到底跟多少人干过?” “不关……你的事……” “艾滋?……艾滋老子也认了!” 回来的第二天我去了老爸那边,阿姨的肚子已经大得吓人,临近最后关头。即使如此, 那天的饭菜还是她做的,她的身体和气色非常健康,而且从内心里透出即将做母亲的喜 悦。我和老爸都劝她多休息,为她的好动担心不已,可她微笑着说:“不会有什么事 的,还剩一个多星期呢!” 老爸倒是有点等不及了,盼着小孩快点出世,他找了熟人“探查内情”,好提早准备婴 儿要用的东西,经过证实是儿子,也就是说我马上会有个弟弟了,这个消息颇能满足我 卑鄙而自私的愿望。老爸对生男生女倒没有什么偏见,阿姨也一样,我嘛,只能感谢老 天待我还不算太薄,赦免了我“断子绝孙”的罪行,不致让我背负更多内疚。如果阿姨 这次生的是妹妹,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注定不会结婚生子的命运。 抓紧时间到单位报了个道,定于下个月上班,接着就得忙李唯森结婚的事情。我和小川 尽量把客单上的每个人都通知到,再加三催五请,每天晚上跟李唯森核对代收的礼金、 剩下的空闲就陪他买一些没准备好的东西,到婚礼的前一天总算弄得差不多,当晚我们 一大群老朋友为他开了个“最后PARTY”。 当然,不会有艳舞女郎的出现,我们只是聚在一起聊天、喝酒以及唱歌,作为主角的他 表现得相当活跃,我和小川坐在他的左右为他挡酒,以免第二天误了正事。 我们三个人的歌喉都还算不错,但那晚我觉得很疲劳,没什么唱歌的兴趣,他和小川一 首接一首兴致高昂,翻出不少高中时代的老歌,他把那首曾经很喜欢的“天生不是情 人”连着唱了两遍,我拍拍他的肩:“别唱这个了,不吉利,原唱的人都死了好几年, 你明天结婚呢……”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干脆站了起来,跑到荧幕前面猛唱,除了小川,谁都没注意 到这个细节,小川悄悄跟我咬耳朵:“怎么了,他好像生你的气,你们还没讲开啊,都 这么久了……” “……没事,别管他了。”我淡淡回了小川这句话,轻轻闭上眼睛向后靠去,却仍然不 能阻止那些熟悉的歌词钻入耳膜——“若是昨天相爱过 现在痛心怎么只是我 两眼沾湿 的我 难觅已熄恋火 旧日也许相爱过 但是角色不小心弄错 你我何时何地掠过 听不见痴 缠 如象没有旋律的情歌……” 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这个对我没有意义,如果他的感情真有这么纤细,便 让他认为我是耍了他一场好了,我不会忘记他明天结婚的事实,更没有破坏这个婚礼的 想法,既找不到理由也找不到立场——我们的关系已经定了位,我和他都会做到,我们 在重逢的那一天达成了共识。他今晚的表现……应该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就算他对 我还有不满,也只是一年前自尊受损的残留吧,我和他的那一点点往事,早已是风过了 无痕了,明天……就是最后的落幕。 那天别的人玩到很晚才走,我和小川因为第二天要忙就提早回了家,据朋友们讲李唯森 一直唱歌唱到十二点多,还是他们给押回去的。那家伙在路上嘀嘀咕咕,说他们不够意 思,最后一晚都不陪他尽兴,惹得朋友们统一阵线挤兑他:“结婚是大喜事,你发个什 么牢骚!” 次日的婚礼热闹之极,新婚夫妻都算得上俊男美女,神采奕奕穿着礼服迎宾送客,□□ 杂七杂八的事儿是我和小川包办的。宴席上所有宾客几乎都到我们这一桌敬酒,我们整 桌人都喝了不少,到宴终人散时已经倒下了几个,我是纯粹凭着一年来喝高度酒的经验 硬挺过来的。 小川的酒量也进步不少,他工作的职责之一就是要能喝酒,陪领导喝了这么久,他多少 有了些道行,而李唯森在我们全体严密保护之下仅喝到半醉,毕竟他新婚,还要留点形 象进洞房。 宴席散了以后,我跟小川陪他上车,再一直把他送到新房门口,他本来应该没什么事, 坐了车却有点摇晃起来,上楼时我们很小心的一左一右搀扶他。 他汗湿的手掌牢牢拽着我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不适,我正要问他,他就连手指都 用上了力,几根指甲深深刺进我的掌心,我借着楼梯口的灯光看了看他的脸,只看到他 一脸的汗和皱起的眉头,于是我什么都没说,把那种痛楚强忍下来。等到了新房门口, 门上大大的“喜”字闪耀着夺目的红光,同时我的手心感觉到麻木的黏湿。 我们合力把李唯森推进门,把他交给先回了新房的嫂子,之后我才有时间看向自己的手- -已经开始流血了,虽然只是破了点皮可颜色非常鲜艳,小川惊讶的低呼:“你这是怎么 回事?” 我苦笑着轻轻带过:“没什么……开酒瓶的时候刮到了。” “你太不小心了吧,开酒瓶也弄成这样!” 就这样,我和小川总算完成了任务,两个人疲累又轻松的散步回家,顺便让夜风吹散一 些先前囤积的酒意,谈笑中我随口问起他的婚期。说到这个,他不同于以前的满脸惊 吓,只是用闷闷的音调说了声“不急”。 礼尚往来,小川也问了我恋爱方面的事,我还是那一句:“碰不到合适的,不如一个 人,以后再说吧。” 小川开我玩笑,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初中同学,我愣愣之后笑着回答:“……早忘了,连 她长什么样也记不清了呢。” 小川居然很严肃的叹息了一声,眼神直直落在我脸上:“高郁,是不是……真心喜欢的 人,做恋人反而比不上做朋友长久?” 我真是吓了一跳,小川这句话挺成熟的,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一边点头一边问 他:“小川,你有心事?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 心里一向藏不住事的小川这次什么都没告诉我,只是低低的说了几个字:“你还是…… 不知道的好……” 回到家躺在床上,手心里的那一丝痛此时才真切感觉到,迷迷糊糊想了一会儿,我懒得 也不愿深究李唯森今天的举动,反倒是小川让我有些担心,他基本上算是一帆风顺,不 会有什么大烦恼吧?或者他的人生太顺当,更经不起挫折,我还得多陪他一些,他可是 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想他发生任何不好的事,包括心情低落。 李唯森的婚礼之后没过上几天,阿姨就进了医院,成功顺产比我小二十几岁的弟弟,那 小小的五官就象是老爸的缩小版,为我填补了又一个遗憾——我的脸一点都不象他,完 全是老妈留下来刺激他的原装复制品,也是老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吧。 到单位里重新分派工作,我又干上了老本行,专跑那些无聊的新闻,不外乎什么奇闻异 事、大会要旨,正面当头、负面少许,紧紧跟随本国政局的大方向。 那段时间我来回奔波于单位和老爸那边,连吃饭的问题都是在这两处解决,余下的一点 空闲就用在小川身上,跟他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可无论我怎么进行正侧面反复刺探, 都没能把他的心事给挖出来。 老爸则开始对我施加某方面的压力,成天关心我的恋爱问题,阿姨坐完月子又变得精神 百倍,正好拿了一年产假,除了照顾弟弟还有闲功夫穿针引线,为我介绍女孩子的热情 无比高涨。以前最多是嘴上提一下的事情如今变成事实,短短几个月里我头都大了几 倍。 当然,迫于无奈我也见过几个相亲的对象,但从来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我这一生不可能 给哪个女人一个幸福的家庭,既然如此我宁愿对她们“百般挑剔”,不管是多好的女 孩,在我嘴里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老爸和阿姨不止一次问我:“你到底想找个什么 样的?” 我的回答是以不变应万变:“其实就是没那种感觉,再说我也不大!” “那你什么时候才叫大?” “……起码……三十以后吧……” 我没想到这句话弄巧反拙,他们的热情更高涨了,生怕我有照一日变成滞销产品,隔三 差五把陌生的女孩往家里带,最后……我只能使出终极手段——回我一个人的房子吃 饭,一个星期至多去他们那边两、三次。 为了这个他们耿耿于怀,我唯一的理由就是工作太忙,好在这也不完全是假话。接近年 底工作强度确实比较大,经常会有不定时加班的情况。 好不容易逃出相亲的威胁,我尽量多抽时间跟小川见面,旁敲侧击行不通我只能观察表 面,发现小川近来烟酒量增加不少,而且时不时都会叹气,他女朋友出现的机会也是寥 寥无几。最奇怪的是他女友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他在哪儿,找他老找不 着。 于是,我选了个休息日把小川带回家,长聊之后还留他吃饭,居心叵测的灌了一点高度 酒再摆出一脸生气的样子,让他对我说实话。 在我这种强劲的攻势下,小川终于变了脸色,说出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 “……我后悔……我一直都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没跟你把话讲开。” “什么话啊?你到底说什么?” “……我不想结婚,不想!” 我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的言辞太没有逻辑,让我老化的思维跟不上;我象个傻 瓜一样看着他,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小川。 我正要换个沉稳的语气开口,他突然抱住了我,用力之大几乎令我窒息,随后……他就 吻了我,那种凶猛的动作也是完全陌生的,我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只感觉到他灼热的呼 吸和嘴唇里浓烈的烟酒味,我想的居然是:“这小子……怎么抽了这么多,不怕肺穿 孔?待会儿要好好骂他……”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把我从失神状态拽到了现实,我使劲推开小川的脑袋:“……电话……” 三步两步跑到床前接起电话,彼端传来的声音又让我失神——小川的女朋友,这个巧合 还真是来得及时。 还是那种焦急的语气,她问我见到小川了吗,我立刻大声叫:“小川!” 他慢慢走过来,低着头面色犹带潮红的从我手里拿过听筒。那边讲了好长一串,他只是 “哦”、“嗯”了几声,最后的结语是:“……我明天找你。” 等他放下电话,我就象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跟他谈话,他先前的那些古怪冲动又消 失了,总是眼神迷蒙欲言又止,我此时也有了一点不妙的预感,老老实实跟他说些不着 边的琐事,他勉强应对了几句,便说有很重要的事,得回去好好想想。 我当然担心,只得让他“冷静的想透”,等想出个结果再告诉我,他挤出一个艰难的微 笑:“嗯,我也该长大了……你等着收我的EMAIL吧。” 此后他连着几天没跟我联系,某天夜晚我的信箱里收到了他的一封长信: “郁,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我是第一次这么叫你,也是最后一次,呵呵,别嫌我肉麻哦。以下的这些话,我也只说 一次,看过后就删掉吧。还有,我相信你即使看了这些,也不会看不起我,虽然它们是 平常人无法接受的。 郁,很久以前你说那只是个玩笑,我当时不敢反驳,但在我心里它是认真的。我曾经觉 得接吻是天下最恶心的事,可跟你的那一次,很美好,比任何人都好。我曾经想对你说 ‘我喜欢你’,但怕你骂我变态,今天我还是要跟你说这句话。 我喜欢你,很喜欢,比所有别的人都喜欢,你是男或者女都不重要,我喜欢的是‘高 郁’这个人。我确实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老想亲你,这种感觉是不是变态呢?而 且亲你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很激动,我甚至想……下面的就不说了,免得你恶心。我一 直犹豫不敢跟你说,是怕我们的友情会受到损害,因为我们已经很亲密,我已经很满 足。 那天晚上,我有一刹那差点变成野兽,我想把一切揭开,让你知道我的心情,也满足长 久以来的愿望,好在那么巧,我及时醒了过来,如果真的做了,你要么恨我;要么原谅 我;之后……你会尴尬、避开我、不再理我,而就算我们象男女之间那样恋爱了,我们 也再回不到从前。我不敢想象我们什么时候会吵架,什么时候会紧盯着对方,什么时候 连彼此跟别人说话都会妒忌到大闹一场,然后分离、复合、再分手……我想,我们都受 不了。那样的话,不如什么都保持现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也许,友情才是最长久 的,这几天来我终于彻底想通了。很庆幸我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才可以清醒理智的换个 方式告诉你这些。 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情愫与相思 如最爱的书 末了那一章 没翻开的勇 气 故事何样美 终极是分离 不敢好奇玷污结尾 犹如无人敢碰秘密 现在被揭晓 明日想 起 我们其实承受不了 欢乐今宵 虚无缥缈 再无余地继续缠绕 谈情一世 发现愿望极渺 小 留下一点距离 回味犹自心跳 欢乐今宵 虚无缥缈 那样动摇不如罢了 它也是我想了好几天的结果——留下一点距离,我永远为你心跳,就算我结婚生子,心 里永远有你的位置。这一生一世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人,这样才是我 要的永恒。 好了,肉麻的话就说到这儿,顺便告诉你我另一件困扰的事。她怀孕了,所以我们必须 马上结婚。我前段时间躲她,因为我害怕,我不敢想到我要做一个孩子的父亲,做一个 女人的丈夫,我自己都只有这么大,说实话我是吓破了胆,我根本无法想象手里抱着个 孩子的感觉,可她找不到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了。我爸骂我不负责任、幼稚、自 私、丢人,我确实是这样吧……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是个男人,所以还是要负起我 的责任——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而且她为我付出太多。再说我对她,也不是没有 感情,那么……下个月来喝我的喜酒哦,我会努力做个好爸爸的,当然……还有好丈 夫,呵呵。 答应我,再跟我见面不要尴尬,我们是永远的、最好的朋友,一直到老都要这样,你要 做我儿子的干爹,不准逃!” 看完这封信,我静坐良久,往他的邮箱也寄去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川,你真 的长大了。” 小川新婚前夕,我和李唯森又再见面,风轻云淡的谈笑自若,三个人一起犹如从前般相 处,小川的新婚事宜同样是我和李唯森在忙,频繁的出入于各个商城店铺之间。 李唯森跟婚前的区别就是稍稍胖了一点,看得出嫂子对他很不错,小川的婚宴上他携夫 人坐在我们旁边的一张桌上,一对璧人羡煞多少尚未婚嫁的单身男女,我微笑着看见他 的未来,美满幸福而且与我无关,这样……也就够了,不管我的立场是以好友还是以曾 经爱过他的人,此等结局都算无悔无憾。 谁会想到,小川结婚还不到两个月,李唯森就出了事,他今年之内挪用了一笔公款投资 做自己的生意,这种投机行为在约满结算时便捅出了篓子,差的钱倒是想办法还的七七 八八,可整件事性质恶劣,作为国企的员工可能要被告上法庭,人已经直接扣到检察 院。 这件事小川能帮上一点忙,我和他一起找了几个检察院的朋友,再花了点钱到李唯森的 单位去疏通,最后的结果是让他自己停薪留职,过一段时间风声小了再说。 接李唯森回家后,我和小川实在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他对小川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可 对我的态度就不同了。他的原话是: “我让你帮忙了吗?是不是要我感激泣零你才高兴?我丢这种人你就可以教训我对吧? 下次要再有什么麻烦,不敢劳驾你出马,我不会这么容易玩完!” 小川连忙劝他,可他说完又不开口了,很潇洒的站起来到房里转了一圈,再出来时手上 拿了笔还有稿纸:“你花了多少,我给你打张欠条,无论怎样我都会还你。” 我呆呆的站在那儿几分钟,把刚才听到的通通消化了一遍,这才明白他根本连朋友都不 当我是,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我没花什么钱……钱都是小川花的,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我慢慢的、还 算通顺的说完这些话,转身走出了他的家门。 我走下两层楼梯,在他大院门口叫车,小川跟在我后面跑了出来:“高郁!别生气…… 你听我说……” 站在车门口小川拼命的为他解释,我一一微笑作答,显示我的全不在意,随后保持着微 笑一路回家,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我才卸下了那个僵硬的表情,黯淡的天色从窗中透 进,今天……是个好阴暗的天。 我在意的是什么呢?作为一个朋友他不该这样?还是——曾经最深切的拥抱过,彼此最 隐秘的地方全都透明过,彼此最肮脏的部位也相互进入过,到头来仍不过如此?连好友 关系都欠奉?就象小川说的,就象我从前认为的,一旦走过那一步就再不是朋友?从前 是我不能;如今是他不能……他恨我,我终于肯定了这个事实,是因为……我放弃过 他?如果说再见的那个是他,想必他今日不会如此,男人的自尊就是这样啊,我的、他 的,对自己而言也许都比爱情本身更重要,我们竟然连表面的融洽也不能再维持……而 这些全是我应得的。 过往的疼痛结束太久,今天的那一刻几乎疯涌而上,我没有分析它的精力,只是觉得没 意思、太没意思……我的这几年到底干了些什么?所谓最耀眼的青春岁月,全部扔在一 个名为“爱”的泥堆里,而此时此刻想起那些很久以前自以为浪漫的瞬间,只剩得疲倦 和嘲讽,包括那个路灯下的夜晚、包括那个拥舞的黄昏、甚至包括他跟我每一次作爱的 细节……什么境界什么美丽,高郁和李唯森的过去只是某个人自以为是的想象,其实他 们什么都没有,除了几次同性间乏善可陈的、被这个道貌岸然的世界所不齿的身体接 触,这种关系渺小卑微薄弱而且只具有即时性,过了那拥抱的一秒就可以陌路,跟平常 的419有什么不同? 小川的心里,我还是那个最初的高郁,几近完美的高郁……但我早已不是,真实的我是 一个滥透了的GAY,跟陌生人都可以随便上床,我的人生再也不会有爱情那种东西,我 已经穷得只剩一个健康的身体和一张尚算好看的脸,呵……或许这个也不一定,我没做 过检查的,血液里有没有什么病毒都不知道。这就是二十三岁的我,一个自暴自弃的混 蛋,我曾经为林东他们的青春而慨叹,我的青春又是个什么东西呢?就连我这种自暴自 弃也让自己憎恶到极点,我从那一刻起就不能停止不断的讨厌自己…… 李唯森两天后拨了我的电话: “……对不起,我那天太过分了。” “没什么,我也确实不该管你。” “这么说……你还在怪我?” “……不是,我想通了,我只是你朋友,本来就应该有个限度。” “……原谅我,好吗?” “……我们不存在原不原谅,还是朋友啊。” “……你……你现在…………算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哦。” “嗯,再见。” 他的道歉我真的不需要,我不恨他、从来没有过,我唯一恨过的人就是我自己,从前有 过、现在也是:我恨我为什么不是小川心里的那个高郁。 自从李唯森没上班,他大多数时间都跟朋友们混一块儿玩,这些朋友里当然有小川和 我。嫂子忙着工作也没怎么管他,可能怕他心里烦,反而让我们多找他,他家一度变成 了老同学俱乐部,整天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我去得不多,往往是小川拉我才过去坐一 会,陪他们打打扑克什么的,玩得差不多了就走,从不逗留太长时间。 跟李唯森,基本上没什么别的话说,就是平常的问候和聊天,与别的朋友没有任何不 同。如果小川加入我们,气氛会更轻松一些,偶尔开一点玩笑、有几个拍拍打打的小动 作,就象高中时一起穷乐时的光景。但我们都不是当初那么坦荡了,小川和我有点过份 的相互宠溺;李唯森和我有点过分的相互客气。别人眼里我们和从前一般亲密,我们也 还是算得上亲密,只不过彼此间有了刻意把持的那个界限。 不久以后李唯森厌倦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他说自己天生就没办法清闲的待着,正好 他挪用的那笔投资有所回收,再多借了一些钱,便在本地开起了一个不大的酒吧。 不用说,那儿成了同学朋友的聚集地,我们都不须约定的为他带去一些客人,他的这间 酒吧渐渐上了轨道,生意还算红火。我有空闲时经常去坐一会,大多是一个人或是跟小 川一起,喝点酒或者咖啡什么的,间中看着他忙碌不停的身影、跟来往客人的得体应 对,发觉他就在这段时间变了很多,再不是从前那个充满野性和痞气的男孩。经过一个 不大不小的挫折再重新起步的他,已经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从此都会活得不错吧。当 然,他离我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也越来越远,这更是一件好事——逝者已矣,至多在心 内还残存一点泛黄的回忆,就象过往的旧照片,偶尔翻出来看一看却再不用伤心黯然, 只剩下微小的失落感,因为……爱过的人和陷入过爱的自己都已不在。对自己的恨也逐 渐平息,深埋到无人可触及的心底,陪伴孤独的宿命一起淡然生存,应该是再无涟漪。 九九年有很多大事,五十周年国庆晚会上的焰火让我分外想念异地的那些人,特别是小 毕和林东。他们的事,对小川都只稍稍提过一点,可在我心里他们是永远的朋友。跟小 川不同,他们跟我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我想起他们就是想起了自己的那段经历,虽然只 有短短一年,却是我真实的、生命的另一半面貌。彼此的记忆中,我们都停留在那一 年,是一群颓废然而激越的年轻人,固执的活在自己的天空。比起我将要渡过的平庸余 生或者他们可能遭遇的悲惨落魄,只有那个状态才值得定格珍藏。所以我们连电话号码 都没有留,就此断绝消息,这些没有人说出来但彼此有默契的共识——再见就是再也不 见,直到一生尽头我们依然灿烂清脆,生老病死皆可跨过。 日子慢慢流逝,我的情况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工作、家里都平稳安逸,李唯森和小川于 本年的十月一前一后喜事临门,分别得了儿子、女儿,我们都开着玩笑让他们订下儿女 亲家得了。 李唯森的儿子长得虎头虎脑,挺逗乐的;小川的女儿则象个小公主,粉嫩可爱,他们俩 连带夫人都争着抢我这个干爹,我是照单全收,安心的等着两个小家伙可以开口叫我的 那一天。 老爸和阿姨还是那样,对我的终身大事着急得很,最常说的无非是:“小郁啊,你看看 唯森和小川,都做爸爸了,你也该动一动了!” 我说弟弟不是还小吗,才刚开始学说话,你们还是多注意他吧,我的事自己有分寸,不 到三十岁不考虑个人问题。 “分寸?我想当爷爷了……结婚早有好处,太迟的话……我跟你阿姨老了,带不动孙子 了……” 老爸的嘀嘀咕咕让我心里很难受,现在我还不算大,当然没什么,可到了三十怎么办? COME OUT?我不能那样做,我真怕老爸爆血管,这两年他血压越来越高。想来想去 我都没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但我不婚的决心绝对不会变,以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说 了。 千禧年的到来也是一大盛事,那个圣诞我们一群朋友包下李唯森的酒吧狂欢庆祝,说是 狂欢,也没什么别的,就是话当年、一块儿唱唱歌、喝点好酒。 大伙儿口沫横飞聊足球聊电影聊女人,小川和李唯森当然也不例外,结了婚无所谓,只 要嫂子不在,说起黄色笑话比以前更放肆。但他们俩说着说着就开始咬耳朵,离整体的 大话题越来越偏,不经意冒出来的词全是“奶粉”、“尿布”之类,大家都挤眉弄眼的 笑他们俩:“不是奶粉……是奶爸!” 听了这种话小川有点脸红,李唯森却若无其事:“你们也得学学,将来再求我就要收学 费了!” 这样的李唯森,真象个好丈夫、好父亲,我做梦都没想到他的生活还会有什么变化,可 不过是几天以后,他就做出了我没想到的事。 那是新年到来的第五天,我记的非常清楚,二零零年元月五号,好一个寒冷又阴郁的 天。我和小川约了到他的酒吧去坐一会,但小川临时有事没来,那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喝了一杯咖啡就要走,他从另一个桌上跑过来挽住我的肩:“怎么每次一来就走,不 多坐一会儿?” 我用有礼的微笑回答他:“我还有点事。” “是要跟女朋友约会?” 确实……老爸今天跟我介绍了一个女孩,想起先前的别扭我心有余悸,不禁尴尬一笑, 因为他说中了我的痛处。 他眼神在我脸上转了好几圈,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真的啊?你的喜事也快近 了?” 我真没法说,只好继续尴尬的微笑,他也跟着怪笑,随后凑近了嘴在我耳边低声说话: “先别急着走,我待会儿要你帮忙,那边的一桌客人非要拉我喝,我都快扛不住了!” 我犹豫了几秒,他又在我耳边说了声“拜托”,看来真是迫不得已,可能对方阵容太强 大,我知道他一向不在喝酒这件事上认输的。 所以我充分发挥了我所有的“能量”,跟他一起过去陪那桌客人猛干白兰地,后来又混 着喝了一些别的酒,总之到最后我是彻底完蛋,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只觉得昏暗的 灯光不停转来转去。 那晚我起码吐了三次,把一整天吃的东西全还给大自然了,甚至还加了不少胃液什么 的,他一直扶着我说“不好意思”,那声音听起来也是无比遥远。 等我吐得告一段落,他把我慢慢扶到酒吧里的一个小包房,让我躺在沙发上休息,我含 混不清的说:“……我得……回去……”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家?现在已经打烊了,我们在这儿睡一晚吧。”他贴在我耳朵上讲 话,我此时都还没想到什么,只是本能的怕痒而往旁边让了一点。 “……高郁,你还醒着吗?” 我混了好半天,才低低的“嗯”了一声,他这时候好像在帮我脱鞋。 我觉得又有点不舒服,正要睁开眼,他的体重便压了上来,双手也钻入我的裤子向下探 索,我震惊得头脑发木,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无用的挣扎着勉强开口:“…… 你……干什么……别……” 他很快的除去我下半身的遮蔽,嘴里也没闲着:“你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 “……你……王八蛋……你都是……做父亲的人了……” “做父亲又怎么?你不是喜欢我吗?证明给我看啊!” 他说的话让我浑身冰冷,用不知哪儿来的潜能给了他一耳光,他不痛不痒的笑声无比刺 耳:“呵呵,打得这么轻?舍不得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我身体被翻过去的同时,他发出惊讶混合着愤怒的逼问,可能是看见了那条小蛇,我 只想让他别碰我,干脆用艾滋来吓唬他,但他的反应可说是匪夷所思,而他接下来的举 动不是我想象中的暴力,反倒是不遗余力的挑逗。 也许是结婚让他的性爱经验丰富了很多,他的动作不再象以前那样粗野毛糙,他让我反 坐在他身上,用嘴唇和手指细细触抚我每个敏感的部位,从耳后到乳尖、从腰身到下 体……我这副曾经放浪过的躯体不可自制有了强烈的反应,尽管我从来没有象此时般痛 恨自己——他用的不过是很久之前的老招数,我却还是上了恶当。一个有妻有子的男 人,还对同性的朋友做出这种事,最可笑的是我竟然也有欲望。 那个晚上,我真的想死,他进入我之前说的话是:“你不是也很想,还有什么不满意 的?你不就是个同性恋吗?跟我干或跟别人干有什么区别?” 是啊……没有区别,就从那一天开始,他跟我曾经的那些露水情人再无区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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