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笑的故事（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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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gyupang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4/12/26 1:10:58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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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刷牙洗脸之后会不经意看到自己的面孔。对于我们这种男生来说，自己的 面孔是比较模糊的概念，还不如墙上的明星贴画印象深刻。所以出去买衣服的时候经常 感到无所适从。自己是啥样子？衣服和我有关系么？男生的审美观一般不是如想象中的 那么差，不过是没有把自己当成模特吧。当某一天突然认真地看下自己的脸时，发现， 原来那个稚气十足的脸已经消失了，面前是一个男人，一个走在大街上自己见了都想叫 叔叔的男人。这个时候，知道岁月的蹉跎原来就在自己身上。原来那个男孩，已经被抛 却在记忆中，没有了位置。 当易笑进入大学的时候他就曾经说过自己自由了。当时我听得很是赞同——没有父 母在后面监视着，当然是我可以独占山头当大王的时候。不过对于他来说，似乎要有更 多的含义。 到了高中，易笑开始对自己的生活路线发起进攻。他想方设法一点点地，不知不觉 地从云上挪下来。首先，是要进入大家的生活。是的，不进入我们这种小团体，永远没 法理解真正的男孩是什么。在我们看来，高中那些“大牛”们仅仅是被老师宠坏了的花 瓶。易笑主动申请住校。尽管他家就在小城里，不过和乡下的孩子们在一起生活就是当 时他看来非常骄傲的事情。成果是显著的，我们这种人不会嫌弃想加入的新成员，反正 大家都在一起玩，多一个更热闹。能懂得欣赏我们这种人的生活的“牛人”们在我们看 来如同熊猫一样少，我完全可以理解他在高中时得到的周围同学的赞赏，尽管我没有亲 见。 然后，涉及到最敏感的话题——成绩。高中时评价一个人的水平那就是看成绩。成 绩好了，那就是牛，成绩糟糕，那就是菜。成绩好的参加课外活动那是爱好广泛，成绩 差的参加兴趣小组那就是不务正业。如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样，成绩决定了该把 一个人捧到天上去还是钉在案板上。易笑不是个闷头苦学的呆小子，他要冲破这种给他 量身定做的生活外衣。他想把自己的成绩搞下来！——疯子！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干！每 次易笑和我说起这个的时候我都会这样骂他，他说他当时就是疯了。我会诧异地看着 他，然后拖着他去看心理医生，可惜没一次成功，他有他的必杀技——鬼见愁式的笑！ 易笑除了在高一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时候是年级第二之外，一直到高二结束，飞在成 绩单的第一个。然而，连老师都看出来了，他的优势在减少。首先单科的成绩不见得次 次第一了，之后一些科目出现了薄弱环节，接着是总分的优势也不明显了。考试全部总 分是600，他只能比第二名高出20分左右。这是让老师们忧心的事情！是的，对于这个小 城来说，对于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再现自己辉煌历史的县级重点中学来说，人们的一致意 见，就是要这个娃能放个卫星。长辈们没有实现的梦想，一般要累积到下一代，如同彩 票一样，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积累的运气，一定能撞上一个的！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 需要有个人来承担这种债务，要把历史的债务清空，释放人们压抑很久的狂想。而在眼 前，易笑这个孩子，这个从小到大如同神话般的孩子，正是“真龙天子”的最佳人选。 这些人一定没有读过《伤仲永》吧？ 易笑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会浮现出一点沧桑。本来我觉得20多岁的年纪有这种表 情会被认为是怪胎，不过我确实很难想象他那种生活。我是一匹野马，我喜欢奔驰在原 野，我喜欢和□□马儿们一起嘶鸣。如果有个人过来告诉我：“你是千里马，让我带你 走。我会为你戴上笼头，我会给你栓上缰绳，但是我会让你成为皇宫的骄子，我会让你 成为天下神驹的化身！”多美的前景啊，我向往着让同伴对我顶礼膜拜的飘然感觉，我 向往着可以昂首阔步被前簇后拥。然而如果那种生活需要让我用自由来替换，我坚决不 干！是的，自由，原来这就是易笑所说的自由！ 高三就要到来了，这个让中国万千学子听到后就觉得从骨子里面冒出凉气的时间就 要到来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国策使培养下一代成为十年前名噪一时的流行话 题。中国的高考已经成为一种□□现象，千军万马，波澜壮阔，80年代出生的这一批 “跨掉的一代”第一次要向□□摊牌。一浪又一浪地敲击在高等教育学府的大门，像在 听心脏的跳动。这是新鲜血液的脉搏，孕育着能激昂澎湃，能翻云覆雨，能改天换地的 力量。对于中国学生来说是人生道路中的里程碑之一。鲤鱼跳龙门的比喻不是非常恰 当，能跳过去的，自然成为飞天小龙，总也跳不过去的，就不是再回到原来的鱼这么简 单了。很有可能他们会成为不会游泳的虫豸，掉落在海里，被巨浪吞噬。历史的车轮会 掀起无数的沙砾，如果他被掀得不够高，或者他运气不好没有随风飘离车辙，当车轮再 次回来的时候，留下的沙砾会被碾成尘埃，为以后的沙砾提供营养。 易笑也如同万千鲤鱼一样面对着一座龙门，也同万千沙砾一样无可避免地要被车轮 掀起。可是他的生活还没有到达他想要的状态。他想做小龙，但是仅仅是条小龙就可以 了，他想做自由自在的小龙，身上没必要承担着充军发配的刺青。 转学！ 这个举动被认为是迄今为止他作过的最匪夷所思的决定。随着高中各学校抵抗地方 保护主义声音的提高，各个学校开始搜罗流窜在民间的有优良性状的隐性基因。易笑被 发现了。具体的过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突然有人来到他家开出优厚的条件说只 要他愿意，就可以到市里面的一所高中读最为重要的高三时光。 易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机会。他再也不想留在这个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他已经辉煌 了13年的地方。背了13年的包袱在当时的他看来已经是无法再坚持下去了。独生子的 他，从小娇生惯养的他，在别人眼里幸福得不该有半点对生活质疑情绪的他，16岁的少 年，这次要亲自做出这个决定了。易笑说他早就觉得自己不是在为自己生活，而只是在 为周围人们期盼的目光生活。荣誉和赞扬当然是谁都想要的，然而当这些成为生活的负 担时，成为压在心头上的石块时，重到幼小的心灵再也无法挑起时，易笑决定他要为自 己□□□决定。 易笑走了。留下的是小城人们的遗憾和母校老师和同学的愤慨。叛徒，是的，如果 我是他原来学校的老师肯定也会这么想。就像自己辛苦写了N长时间的论文在即将投稿的 前一天晚上在某篇杂志上看到类似的文章一样。卫星是要放出去的，可惜不会再贴上属 于那个小城、属于那个学校的标签了。易笑天真地以为他仅仅是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 活，易笑以为母校的老师最终会有一天理解他，然而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 当时的老师。看着自己从小到大获得的一摞证书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滋味，因为没有高 中毕业证。这可能是他求学生涯中最大的遗憾之一吧。 在新的环境里，易笑看到了和自己同样优秀的新同学——和他有同样经历的人，心 路是不是也一样呢？易笑欣喜于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他狂乱地在心里叫嚷着，他终于 有正当的理由对父母，对家乡的人说在这个环境里他的成绩并不会很理想。然而易笑又 错了。来到这个学校，作为“重点”班的学生，他们每个人的职责同样是要拿出自己最 好的努力和成绩来实现学校的预期。一年高三生涯的思考使易笑觉得当他面临龙门的时 候，身上背负的除了新学校老师的期望，还有原来学校老师的质疑。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个是在这个省份实行考试结束估分报考志愿的政策之 后人们总结出来的一句经验。有胆量的，就撒马过来！当易笑对着自己的报考志愿表 时，他心里想了很多。就考试的实际情况而言，他觉得并不理想。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他 拉了肚子，半宿没睡，第二天迎接的是他所不擅长的语文。之后的两天日子过得没有味 道，像喝下煮开了很久的白开水。考试结束估计分数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报考 很高的学府，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出同龄人当中做这几份卷纸可能出现的高分的数 量。但是，周围有老师，有同学，有家乡人的眼睛。虽然他转身看不到，但是对着志愿 表的时候，他可以知道身后有无数的眼睛。“是的，该我负责的，总是要承担一次 的。”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这个是我问他为什么当时那么傻要葬送自己的时间来报考那 个在当时飘渺得看不到希望的学校时他的回答。 历史需要清空债务的人选。有的时候，该是你清空的，无论你是否愿意，你就在风 头浪尖上。当你到了那个位置上，你不是你自己，你是个符号，车轮需要从那里碾过， 你被选做要当清道夫。也许历史找的本不是你，只是你一相情愿地以为自己在承担它而 已。 我很想对易笑说这些话，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他从自己的梦中叫醒。过去的事 情，如同逝去的烟云一样，淡淡地藏在心里，淡得没有重量，只有一缕思绪，纠葛着， 牵挂着。也许，这也是一种生活状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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