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狐朋狗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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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elang 等级 0 楼 发表于 2004/11/21 10:47:12 编 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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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夕谷叫个盒饭，搬张椅子坐在门口边吃边看风景。不一会功夫，来了一只小 花猫，估计是闻见香味了，蹲着我脚下喵喵叫。我先是没理它，怕喂了它，它天天到宿 舍里讨食吃。那只猫咪见我不搭理它，也不气恼，换个方向一个劲地拱我们宿舍的废纸 篓。我还在纳闷这猫今天怎么该性了，学起山羊啃报纸呢，谁知被它七拱八拱，拱出一 张火腿肠皮来张口就咬。 我连忙从猫嘴里抢过那张残有些许肉星的塑料皮，丢的远远的，想我不杀伯仁，伯 仁也别因我而死。那猫当然不知我的良苦用心，瞅瞅我这身板估计也打不过，就这么走 了又实在是委屈，干脆蹲在那里喵呜喵呜地叫唤开来。 古语有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说的是人家歌声优美，令人回味无穷，所以有孔 老夫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但不知老夫子碰上一只饿猫在面前喵呜喵呜，是 否有同样的效果，但是至少我是，三月可能有点夸张，但是看那只猫叫地那个仿佛我就 是黄世仁转世抢走它唯一那坨心头肉那般凄惨，搞得我一点食欲都没了，我想倘若猫也 能言，估计我会淹死在口水里。 终于良心发现去抢一只小猫想吃的塑料皮是严重不对的时候，我蹲下来和它一起分 享我的晚餐。 它终于不叫了. 然后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只猫嘴刁地很，是肉就吃，菜上油水重则吃否则不 吃，甜点不吃，米饭不吃，吃肉的势头凶猛，像极了我外婆家养的那只大狼狗——傻 豹。 傻豹，童年时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傻豹本不叫傻豹，它妈叫赛花，外婆取的名字，估计是赞她貌美如花，可是那厮一 点也不心灵美，逮谁咬谁，到我外婆家贩鱼的鱼贩子被她咬翻好几个，外婆估计她的孩 子也应该像她一般如狼似虎，所以留下的两只小狗崽，一只叫豹子，一只叫虎子。 虎子被发配到山上看冻库去了，家里只留下了豹子。 可惜这豹子天生没有继承下它老妈的优良传统，不但不如狼似虎，反倒是傻得可 爱。当有一天我看见它被隔壁家的一只丝毛狗追得满街跑时，就决定叫它傻豹。 傻豹不傻，吃起肉来比谁都快，小时候吃饭的时候，最喜欢端一碗饭坐到傻豹跟 前，傻豹也端坐着动也不动，眼睛直勾勾得往着我碗里的肉，这时我就会咬一块肉，自 己吃一半，剩下一半用筷子夹着，在傻豹的眼前晃悠，傻豹也跟着肉在我眼前晃悠，然 后我上下摆动筷子，猛地将肉抛出，傻豹飕地一声鱼跃至半空，阿呜一声一口把肉给吞 了，气势之凶猛颇似它老娘咬人的风景，不愧一个“豹”字。 至于我理解傻豹不傻，是发生在家里的一件趣事。那是一天外婆熬了一锅猪油，放 在地上凉着，为了怕傻豹偷吃，特地将傻豹栓地远远地让它够不着，然后出门买菜去 了。买菜回来，令外婆大吃一惊地是，那油锅不知怎么被傻豹给弄了过去，一锅油被偷 吃精光，不过那家伙显然也没有享受到偷吃的乐趣，一嘴油不算，肚子涨的像个球一 样，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捂着鼻子呜呜地叫着。外婆看了是哭笑不得，先是拿起竹鞭狠狠 地教育了它一顿，然后再去请兽医给它灌肠。灌完肠后这家伙病泱泱地趴在地上，活象 一张狗皮。外婆把它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通它是怎么偷到油的，倒是我在一旁看见它 脚上的毛和它嘴上一样都是油乎乎的，终于猜出它的办法。 油锅离得远，前爪够不着是肯定的了，所以这家伙肯定是调转头用后腿将油锅勾到 身前，然后大吃特吃，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大赞傻豹实在是聪明，一锅油就能让它聪明 到这地步了，如果是一锅肉，岂不是能解费马大定理呢？ 从此以后我就对傻豹另眼相看，每次出去玩，都牵着它，它也乐得跟我们一帮小孩去山 里河边嬉戏，总胜过一只狗在家里待着。 河边是我们孩子最喜欢去的地方，外婆家的小镇坐落在两条河的交汇口沿岸，两河 交汇处因为常年河水冲积形成一片冲积平原，上面水草丰盛，风景如画，是牧人们放牛 的好场所，也是我们孩子们玩乐的天堂。牧人们总在平原的南面放牛，我们在北面的河 边搬螃蟹，捉鱼虾，一般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有一天我把傻豹牵去了…… 那天傻豹特别兴奋，一路上活蹦乱跳好像吃了兴奋剂，到了岸边，我就松开链子， 让它独自撒欢去了。也许是茂盛的水草唤醒了它的野性，只见它一头扎进草丛里，蹑手 蹑脚向南岸匍匐前进，一会儿就不见影子，而孩子们也都自己玩的高兴，谁也没有注意 到傻豹不见了。 夕阳斜下，我们也玩累，正准备打道回府，这才发现傻豹早跑没影了，正当我们四处 找它的当儿，只听见远处一声狗嚎，一骑黑影绝尘而来，后面蹄声一片，原来是四五只大 公牛追着傻豹向我们冲来，那时也顾不上想傻豹怎么招惹上这些大家伙的，只恨爹妈少 生两条腿玩命地往岸上奔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跑到岸边，这才发现那几头牛 早已被牧人唤了回去，虚惊一场，再看那个罪魁祸首，也和我们一样，伸着舌头在边上 喘气，让人又好气又好笑。那是我幼小的生命中跑得最快的一次，好像也是我看见傻豹 跑地最快的一次，以至于每次我从回到那片平原上就想起那道如闪电般黑色的身影还有 那沉睡已久的童年，只不过时光一去不回头，那时的我们都已经不在了。 傻豹也有傻愣的时候。 一次表弟和我牵着它去河边，路上遇到一只大黄狗，也不知傻豹哪里招惹到它了， 一个劲地围着傻豹狂吠，那厮嚣张的态度终于把傻豹惹毛了，只见傻豹整个身子都伏在 地上，，嘴旁露出长长的獠牙，嘴里不断地发出压抑地低吼声，当时我见机不对，赶忙 对表弟说，“撒手！”可是他的整个身心也落在那只前来挑衅的黄狗身上，还傻傻地回 头问我，“什么事？”接下来表弟就表演了一个武林高手才会做的动作——足不沾地凌 空飞渡。只见傻豹“嗷”地一声像一枚导弹一般窜出去，扑向大黄狗咬作一团，可怜 我表弟还傻傻地拽着铁链跟着傻豹一起飞了出去，还被趁胜追击的傻豹拖出去好几米 远。待傻豹竖着尾巴得意洋洋地跑回来猛舔表弟的脸，表弟却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地嚎嚎大哭，人生之悲痛莫过与此，当自己正欲和盟友共御外敌时，却被盟友抛之脑 后，还倍受惊吓。从此以后牵傻豹的任务就交给体重比较重的我了，表弟的理由是至少 我不会飞出去，可是我想滚出去还不是一样，说不定那圆嘟嘟的肚子会让我滚地更远， 可是我毕竟是老大，话到嘴边终也没有说出来，不过幸运的是，自从我牵傻豹后，傻豹 再也没有发过飙，就这样在和傻豹的铁链奋力斗争中，我和表弟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还有一次是在家里，从北京学声乐归来的表妹刚下火车就风尘仆仆地赶到外婆家吃 晚饭，估计是两年未回家有点兴奋，为了向家人显示自己学艺有成，在门口就嗲声嗲气 地在门口叫唤开了，“外婆，外婆，偶回家喽……”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往里走，估计 是身上的香水太浓加上两年未见个头也长高不少，傻豹愣是没认出来，瞅莫着这花里胡 梢的女孩一扭一扭地快走到跟前，叫都不叫，跳起来就是一口，颇有它娘昔日的风范。 接着小表妹的港台腔立马转变成土生土长的家乡方言，哇的惨叫一声，哭地尤为响亮， “呜呜，它不认识我了，它咬我……”全家人急忙跑到前院去看个究竟，傻豹这才发现 自己咬错了，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躲在角落里忏悔。外婆心疼之余还在纳闷，这狗平时见 人来了顶多也就是叫唤两声，今天怎么叫都不叫冲上去就咬呢？其中原因我也不知道， 也许只有傻豹自己心里明白吧。 傻豹的故事还有很多，大部分都很有趣，它们陪伴我度过整个童年时光，后来学业 重了，渐渐往外婆家去得就少了，不过我每次去，它见了我都拼命摇尾巴，极其亲热的 在我身边拱来拱去，也许我这个见面分肉分一半的家伙在它眼里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朋 友吧。最后一次见傻豹是在两年前的夏天，那时已在外求学多年，回家乡一趟已属不 易，更别说外婆家了。尤记得那年回家，已是黄昏，我轻轻推开门，昏暗中一双绿幽幽 的眼睛正望着我，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刚想惊呼，仔细一看，那不是傻豹嘛!它已经老 了，一双眼睛不复往日的明亮，黑眼珠中夹杂些许浑浊，嘴上长满白色的胡须，昔日光 滑油亮的皮毛也早已不在，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怪味，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认出我这个一 年多没有回家的游子，还像往日一般用它的大鼻子在我脚边轻轻地拱着，我忍不住鼻 子一酸，我已经长大，可是它却老了，昔日童年的伙伴大多像我一般漂泊在外，唯有它 还静静待在这间老屋内等待我们归来。我知道外公外婆年事已高不可能像我们小时候一 样几乎天天带它到河边去洗澡嬉戏，所以它才有一身的怪味，于是我像小时候一般解开它 的铁链，牵着它沿着那条童年走得烂熟的小路往河边走去。一路上不知道是我长大力气 变大了还是傻豹真的老了，它再也不像小的时候那般东奔西跑，只是静静的在我身后 亦步亦趋的跟着。夕阳下，我和它的影子被拉的好长好长，就像我童年的回忆随着年龄 的增长被越拉越长，最终消失在时间的角落里。来到河边，我把它牵到河里，让河水冲 去它身上的污垢，等到它爬上岸时，还是如它小的时候一样，浑身一抖，溅我一身的 水，我想笑，想像往日那般轻轻地拍着它的头稍作惩罚，可是笑容却凝固在嘴角边，手 也仅仅在裤兜里颤抖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也许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它了，我的老朋友！ 后来也真如我所料一般，再也没有见到傻豹了，我也没有在电话里向老妈问起傻豹 后来的事，怕听到会伤心，傻豹就这样渐渐从我的生活中淡去，可是每当寂寞时，脑海 里就不禁浮现出那个闪电般黑色的身影。那是我的朋友，一个可以一起分肉吃的朋友， 一个一起被公牛追杀的朋友，一个一生中不会再有的朋友！ 我想我这一辈子不再会养狗了，因为傻豹虽然不是我自己养的，可是我却把它当作 我童年时最好的朋友，是它陪我度过童年那段无知而又快乐的时光，是它让我感受到童 年那种最纯真的快乐，我可以逗别人的狗嬉戏，可以帮别人代养几天小狗，但是自己不 会再养狗了。如果我真的要养狗，那也是待我年老以后，去养一只很大很大像傻豹一般 大的狗，让我和它一起慢慢地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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