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二姨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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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楼 发表于  2004/11/4 1:23:38    编 辑   


12月8号晚19点49分,我在长途车上收到表弟寒雨的电话。他哭着告诉我,二姨丈走了。 
我是喉咙哽咽,再也看不见他那最带标志性的微笑,赶不上最后一眼,悲痛万分。 
二姨父为人真善谦和,有口皆碑,对于我们子辈,更是关爱有加。曾记得小时候我好几 
个暑假都是在上池头山下呆过。最早的一次,是跟寒雨一起,一后一前,被姨父用自行 
车载着,沿着百花堂那个老石子路,沐着晚霞,从翁垟到象阳。一路上他就给我俩讲故 
事,听得我们手舞足蹈。结果连人带车,都倒在旁边的秧田里。以为会被责骂挨打,姨 
父起来拉起我们,扶正车子,脸上都是泥水,却是开怀笑,“幸亏倒在左手边,倒在右 
边的河里,你俩没事,我的车就难起来了喽。看看,都是花猫脸了。”我俩就开始将功 
赎罪,帮他擦泥,越擦越脏。三个人就这样泥巴满身,到的当时的老屋。 
老屋很大,是典型的江南老屋基那种,好几户人家住在一起,共用一个院子。院子口有 
一株石榴树,土话就是金拉。我第一次吃的“金拉”就是这个上边姨父给摘的。姨父老 
屋在院子西厢一列。列的南头一楼,是一个会客室,墙上挂满了姨父的奖状和他跟姨妈 
的年轻合照。隔壁是卧室,再隔壁就是灶头和一张八仙桌。上楼,对应的从南到北,就 
是大阳台,杂物间和表兄的画室。印象最深的是,画室里有杆红缨枪,是童年最爱。我 
跟寒雨每次过去,都要为此物直奔楼上。当年初中毕业,表兄从师少林时,他师傅给赠 
的?不得而知。表兄结婚的时候,他的师傅带昔日师兄弟也来了,气势很壮,有了和尚 
证婚,婚宴当时也极为特别。姨父对于表兄的培养,按照现在的观点来看,也是相当民 
主和开明。 
姨父那时候在村边山上弄出一片地,种的是蕃薯和菜头。蕃薯就是红薯了,菜头就是白 
萝卜。通常我俩都要上去帮忙农活。蕃薯运下来就晒成蕃薯条当零食,或者刨成小细棍 
拌粥吃。菜头就直接切成片,做下酒菜。还有农活就是帮姨父在院子里晒谷,堤防着院 
里的鸡鸭出来偷吃。或者用板车把谷运到四板桥村,姨父前边拉,我在后边推。到镇 
上,可能卖了,可能脱谷换米,炊成桃糕或松糕。我现在都记得,那时候我就会傻傻守 
在桃糕压制机出口,象阳那带的机器都是两个洞并排,我家镇上的是三个口并排,出来 
样子差异很大,小时候为这个困惑了好久。遇到农闲的,还能跟他去山里打野鸡野兔, 
或者到海边捉跳跳鱼小蟹小蛏子这些,乐此不疲。 
表兄学武完经商,几年后在山底下买下一片大地,盖起了当年我印象里的第一个别墅。 
很别样的房屋结构,还有一个草坪院子,后院还有一个大大的脚丫子形状的游泳池,进 
门还有一个十来平方养鱼的小池。盖房子那个时间,姨父忙前忙后,我也跟着他新旧老 
屋地跑。经常跟姨父两个人就睡在新屋地钢筋堆里守着材料过夜。新屋的附近是一个炒 
米糖作坊,可以做类似现在流行的沙其马,还有麻花,要多大有多大。小时候因为这个 
近水楼台,吃得好多。还亲自跟姨父一起动手在那里做了一些,如今忆起,犹如昨日。 
新房子盖好装修之后,我最喜欢呆在表兄的书房里,有个榻榻米可以睡觉,还有那杆红 
缨枪。读初中三年中,读了好多书,基本都是这个书房里。满满三墙的书,不挑,我就 
坐书架前,由北向东往南,由上到下顺着拿书看。顺序读的好处也不少,每次过去都知 
道自己读到哪里了,而且还可以确定之前已经读了什么书。领悟没有,倒是识字多了很 
多,尤其是繁体字,因为好多书都是竖排的繁体,查得人累死了。遇有不懂得,还经常 
跑去问姨丈,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解答,跟我一起折腾那些书。书房楼上还有一层,放 
着一张斯诺克球桌,看烦了又不想出去,就找姨父打球,他便总是让着我挥舞着杆子瞎 
玩撒气。 
那时候在山脚下,一天主要就是:睡觉,吃饭,游泳,看书,没事就跟着姨父到处转 
悠。姨父任过村支书和村长,热心公益,村头巷尾,都少不了他的影子。我就是他的小 
跟班,村里的大道坦,老人亭,河埠头,山脚井泉边,山腰的寺庙,桥边的石雕厂,留 
下幼年的回忆。每次年末年初,从姨父这里,我都可拿到上千压岁钿,还能经常吃到别 
样的零食。姨父对小孩子们的疼爱,众所周知。从我这龄开始,我所知的下面小孩子, 
如寒雨,我妹,寒洁,寒静等,到现在的丫丫等小小辈子的,我相信这些从小的印象会 
伴着我们成长。 
表兄后来生意从长沙转到上海,姨父一家也都移居到了徐家汇。我那时候路过上海,都 
跑徐家汇顺路看看。再后来,一家都搬到佘山工业区厂房里住了。那边离上海市区太远 
了,我只专程去过2次,新装修后都没去过。听寒雨说,表兄批下的200多亩厂区地只用 
了70多亩做厂房,姨父就在剩下空地里种上桃树,养花,修了大池子养鱼,还养了鸡 
鸭。每天早上起来锻炼后,给小鸡小鸭喂吃的,除草锄地,过起了当年在上池头的生 
活,怡然自得。每次桃树结果,就把摘下的桃子带到徐家汇住房,分给小区里的邻居和 
物业管理保安。说起丫丫的爷爷,每个保安都知道,甚至连另个小区里的保安也都知道 
他,见面都是微笑招呼。□□亲戚在徐家汇后买的房子钥匙都由他保管一份,装修监 
工,物业保管,都是他热心负责打点。家乡每有老人过世,丧事需要帐工,遇有求电, 
必不托辞,自费赶赴老村,把丧事帮忙安排妥当,帐务清晰;或有修路修桥等公益募 
捐,他也必定慷慨解囊。如此为人谦和平实,甘苦怡然,热心公益,乃我辈敬仰之风 
范。 
待我昨日凌晨赶到乐清,转去上池头。见姨妈瘫在床头,表兄表嫂泪眼红红。当年我那 
个快乐童年的小别墅,如今却是装扮成丧场。此情此景,望着墙上姨丈那怡然的微笑遗 
照,忍住没有当面恸哭,一个人到二楼。在那个经常挑灯品书的小房间里,泣不成声。 
姨父的音容犹在。以前夜里看书晚了,他常常披衣过来敲我门,喊我早点睡觉,还常常 
拿第二天赶镇上吃好东西来□□我。打字至此,泪已落地。 
姨丈现在静静躺在花里,病魔给他的时间太少了,给我们过渡的时间也太少了。子欲 
养,亲不待。小时候跟他的时候,听他讲小时候带着他的心爱小黑犬,挑着海鲜,一个 
人穿着乱坟堆,期盼早点到集市,卖个好价钱。长大了,开始听他讲离开家乡在上海怎 
么筹划未来的日子生活,说着美好的明天。如今,表兄事业家庭有成,丫丫南谨陪伴作 
天伦之乐,那些桃树都已成林,他却忍心走了。在该享受的时候,他却走了。灵堂里挂 
在遗像两侧的对联是表兄手书,记得上联最末是“而后心界任逍遥”。祭拜的时候,寒 
雨告诉我,姨丈这么好的人,一定直接上天堂了。我想是的。丫丫现在才7虚岁,却一直 
懂事跪在爷爷身边,为他守灵。问她想不想爷爷,小娃子会号啕大哭,不说话,让人看 
着心碎。在上海居住,小孙女都是跟着姨丈后面转悠,仿佛当初的我。 
姨丈是个□□□员,今年正月里去外婆家,看见他搬个小凳子,戴上眼镜,坐在屋边仔 
细看保先资料。那种认真劲,跟我平时在学校BBS上听闻和谈及保先时候的感受完全不一 
样。他是一个真正的□□□员,我跟寒雨都这样说。GCD也许就是由最好的人和最坏的人 
集合起来的。那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鲜活画面。 
我永远都会想念。不仅是一个简单的亲戚,更渗透在了我的幸福时光,烙印在今后一 
生。天嫉有福人,姨父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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